东家为小姐订了亲后,对那位乐师便闭口不言,西桥只当东家是在招人入赘,婚书定下后,便按着招婿的礼,差人去把那乐师从锦屏楼接进来,当半个主子供着。
东家似乎根本懒得过问这些事,听到他的安排也只是冷冷应了声,只有先生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儿,半晌笑得花枝乱颤。
边笑边说:“西桥啊,你可真是普天之下头一人……”
西桥按规办事,也不晓得普哪门子的天,觉得十分古怪。
那乐师便在西园住了下来,不吵不闹的,没什么动静,似乎整日都在屋子里待着。
秦晚妆听稻玉提起那个坏人,并不高兴:“我才不理他呢。”
她是顶顶有担当的人,怎么会弃了漂亮哥哥去同旁人定亲。她为此甚至定了个相当严谨的筹划。
第一步,直接打击他。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除漂亮哥哥以外的人,让那个坏人知难而退。
但那坏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每日待在西园当缩头大王八,无论如何都不出来。
“我先前有喜欢的人了,这一厢你可同那坏人说过了?”秦晚妆很郁闷,秦晚妆不开心。
稻玉为她披了鹤氅:“说过了。”
秦晚妆爬起来:“那他说什么?”
稻玉想了想:“那位公子说好。”
小猫儿不可置信,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事已至此,他竟还愿意进西园。”
小猫儿要被气死了,咬牙:“料想是个爱慕荣利的人,不过是为了攀附阿兄才勉强娶了我。”
“哼——”
稻玉劝道:“小姐还是先去看看吧。”
她想起代秦晚妆传话时的场景。
那位公子穿着灰衣,独身站在西园侧院,手里正拿着几卷竹简,一卷一卷把它们摆正了,他的随从不多,西园显得空旷。
听见她的传话。
那位公子先是怔愣了一会儿,清如水的眸子里染上疑惑,目光垂在书卷上,指尖轻轻颤颤。
“好,我知道了。”
随后他也没什么言语,只是在书架前站了许久。
像只好不容易找到家,又被突然遗弃的流浪猫。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昏黄一片。
稻玉不知道秦晚妆口中的漂亮哥哥是什么人,只是觉得,既然东家已然为小姐订了亲,那公子也自然没什么大问题。
“小姐若是不喜欢,更应该去看看,找着他的错处,也好同东家商量退亲。”稻玉哄她。
小猫儿果然抬起了脑袋:“有理。”
清澈的目光落在小桌上的山茶上。
那些山茶湿哒哒的,已然失了原本的颜色,蜷缩在一起,瞧着很不好看。
前几日,小姑娘兴致冲冲地拎着她装满山茶的小篮子去小厨房,她总疑心山茶花是可以吃的,生得这样美,吃起来也定然香甜,小姑娘很期待。
然而蒸出来的山茶却又苦又涩。
秦晚妆对着七零八落的丑东西闷闷不乐了许久,晨起时见了窗上带着露珠的新鲜山茶才开心起来。
秦晚妆端起小桌上的蒸山茶,迈着小短腿儿跑出去:“稻玉姐姐,快,我们去西园。”
赶走坏人第二步,欺负他。
等他受不了了,他就会自己同阿兄谈退亲。
然后她就可以娶漂亮哥哥了。
嘿嘿。
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主意,秦晚妆蹦蹦跳跳往西园走。
枝叶沙沙,清光细碎。
秦晚妆爬上正院的软榻,端端正正坐好了:“去,去叫坏人。”
她点了个婢女。
婢女不明所以,惶然道:“小姐想叫我家公子吗?”
秦晚妆骄傲点头。
婢女听着秦晚妆的称呼,头皮发麻,连忙下去叫鹤声。
小猫儿坐在软榻上,小腿一晃一晃的,裙摆也跟着晃动,像月光下泛起的浪,秦晚妆四处看了看,觉得这西园实在冷清。
“没有人呀。”秦晚妆抬头看稻玉。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人那么少的院子呢。
暗处,天一卫隐匿气息,兢兢业业站岗,见着秦晚妆大摇大摆进来,有些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