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冷汗打湿后背,林满僵硬地扭过头,脸色苍白,心跳如擂鼓。
几人走了几条巷子,来到一条极为宽敞的街道。
街道此时挤满了人,周围搭了茅棚,不少人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衫,手里捧着碗,埋头喝粥,先前穿街而过的赤脚孩童跑来跑去,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
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中间还杂着浓重的腥臭味儿,像是堆满臭鱼烂虾的箩筐,地上脏乱,尘灰四起。
这里都是流民。
西边战乱后,逃窜至云州的流民。
第32章 客人
小姑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站在鹤声身后悄悄探出头,颇有些好奇的模样,洒金水绿裙摆轻轻晃动, 映着绮丽的霞光,小姑娘干净得格格不入。
远处有几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孩儿也躲在大人身后, 悄悄抬头看她, 细弱的声音如猫叫。
“阿娘, 她是谁呀。”
“阿娘,她真好看。”
“……”
秦晚妆低着头,想把自己藏在鹤声身后,小手扯着鹤声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漂亮哥哥,他们是谁呀。”
前些日子凉川举兵南进, 芜州城破, 芜州的百姓流水一般涌进云州, 官府在各地设了棚户以接纳流民。
小猫儿被高高捧在云端,当然不会知道人间的破烂琐事,眸子明净又纯粹,只在环顾四周时略显局促。
鹤声道:“是外乡来的客人。”
他不愿他的小小姑娘太早知道世间的苦难,哪怕连他也曾是这场苦难的局中人。
小猫儿似懂非懂, 乖乖巧巧地跟在鹤声身边。
林满冷笑一声,他绕过人潮,穿过破破烂烂的街巷。
这里实在很杂乱,秦晚妆牵着鹤声, 勉勉强强跟上林满的步子, 裙摆沾了腥臭的污水, 小姑娘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埋在鹤声身后低着头往前走。
鹤声微掀眼帘,眼神冷漠乖戾,淡淡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众人噤若寒蝉,竟觉得这小少年比凉川那些生得壮硕的将军还要骇人。
那是一种从心里冒出的战栗。
像是沉入无止境的深海,海水冰冷苦涩,漫过口鼻,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
有人不禁往后瑟缩两步,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相同的想法:如果惹得这个小少年不高兴,他们真的会死。
鹤声轻笑一声。
啧,他平生最厌恶废物。
身上窥伺的目光少了些,秦晚妆不明所以,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她戳戳林满:“我的糖葫芦。”
林满的嗓音很冷:“我的。”
“你们可以带我去见官。”
无赖!
气死啦。
秦晚妆不高兴,哼唧哼唧的。
坏人,大坏人!
“哥哥——”细微的声响,听着十分孱弱,木棚下,四处堆叠的箩筐旁边,瘦瘦小小的孩子缩在单薄的被子里,面色蜡黄,眼神怯生生的,像灰扑扑的小老鼠。
林满止步,把糖葫芦递到小孩儿的手里,那孩子的眼睛突然变得晶亮,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糖葫芦的细柄。
“真的是糖葫芦!”
他很高兴,惊喜出声。
那根糖葫芦只剩寥寥几颗,其中一个山楂还被秦往往这只小猫儿啃得不成样子,然而那小孩儿却笑得十分开心,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奇珍异宝。
小孩儿举起糖葫芦,认真地舔了一口,甜弯了眉眼。
“喝药了吗?”林满问他。
小孩儿扭扭捏捏的,拿出一贴药:“哥哥也生病了,给哥哥喝。”
“不需要。”林满绷着脸,声音冷淡。
小孩儿很着急:“我能挣银子,我方才去找西桥大人了,他说我可以进秦府干活儿,秦家可以帮我治病,他们会给我药的。”
“……”
“闭嘴。”林满冷斥,皱着眉头,“你进秦府能干什么活儿,他们只是看你年纪小可怜你。”
小孩儿闷闷的,垂头丧气。
“我不需要你照顾。”林满的嗓音硬邦邦的,警告,“管好你自己。”
小孩儿被训斥得有些伤心,可怜巴巴的,注意到兄长身边还有旁人,他又巴巴缩到角落里,怯声怯气的:“哥哥,他们是谁啊?”
林满抿了抿唇:“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