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临在下一秒就切换出了热情的笑容,他直接越过我,挤过了面色铁青的赵闻礼,走到了门口,笑眯眯地跟这个姓林的说道:“林叔叔啊,我昨天还在想您去哪儿了呢?怎么大早上到这边来了,是不是走错了?我带您到我们家那边去吧。”
梁临的行动非常果断,雷厉风行地把姓林的男人从我家门口拉远了几步,赵闻礼“啪”得一声直接把房门给关上了。
他的怒气之大,让我觉得这个关门的动作甚至让我们的房子震动了起来。
“……”我看了赵闻礼片刻,转头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佩佩阿姨呢。”
赵闻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非常疲惫:“一早就出门买东西了,早饭在做好了在桌上,梁二如果回来的话就让他一起来吃。”
我问赵闻礼:“今天不要工作吗?”
赵闻礼叹了口气说:“要,反倒是你,请了几天假?”
“梁临帮我请了两天。”我顿了顿,伸手朝外面指了指:“那是个外来人,你原来跟他有过节吗,你看起来非常生气。”
赵闻礼看了我片刻,他看起来不是很想要告诉我。
赵闻礼这么犹豫的模样,让我理所当然地思索了起来:“所以,是跟我有关的事情吗?”
我看见赵闻礼的腮帮子紧了紧,他看起来仍旧对于对方的出现非常生气,甚至可以说对方的出现或许会影响了他一整天的心情。
赵闻礼在安静地咬了咬后槽牙好一会儿,突然泄气了般,他温和地看着我,问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读初中的时候不是对外面很感兴趣吗?你初中毕业的时候,还跟我说你发现了森林后面的大海。”
我点了下头,非常耐心地等待赵闻礼话语中的铺垫。
赵闻礼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说可以带你到外面去见一个全新的世界,你想要去吗?”
我看向赵闻礼。
赵闻礼温和地看我:“不用考虑我,问你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还没说话,赵闻礼又补充道:“但这只是我的想法,梁二的态度还得你自己去问他。”
我没忍住笑了下,我伸手抓了下自己睡醒后乱糟糟的头发:“我有一个好爸爸,还有一个好男友,他们都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闻礼闻言愣了下,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梁临那种性格,也会跟他对待我的想法一样,他失笑,伸手摸了我的头发:“刚刚那个男人,他说,他可以带你离开我们这个地方。”
赵闻礼走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往关着的门看了一眼,缓慢地哦了一声,随后走到了赵闻礼身边坐下。
赵闻礼说:“我出生在下城,十几岁的时候在垃圾堆里捡到了一些几乎成为废纸的医疗书籍,我有些感兴趣,所以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我在下城的时候,整个下城的粮食产量非常有限,对于我来说每天能不能吃上饭都是一件无法确定的事情。”
赵闻礼顿了顿,他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在认真回忆那些非常久远的记忆。
我问道:“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赵闻礼眼睛微微眯了眯,他鼻腔里轻笑了一声,他看向我摇了下头:“在我的概念里,我不确定我有没有父母,我甚至不确定我是怎么长大的。”
我不了解下城,对于赵闻礼的描述感觉有些疑惑。
赵闻礼仍旧半眯着眼睛,他眼角的纹路明显。年过半百的赵闻礼,在回忆自己没着没落的少年时期,看起来岁月感更重了。
我不喜欢这种,逐步发现赵闻礼在衰老的感觉,我打断赵闻礼的回忆:“那之后呢?”
“十几岁二十岁的时候,上城的人到下城来招人,”赵闻礼顿了顿,他看向我,轻描淡写地告诉我说,“我就来了。”
“嗯?”我总觉得赵闻礼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省略掉了非常多的内容。
赵闻礼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对于下城来说,上城的生活非常安稳健康,只要你认真工作,那么你就不用过每天饿肚子的日子,也不会每天在街头看见互相打斗的alpha而担心自己随时没命的日子,你还能够拥有一个家,有属于自己的家人。”
赵闻礼仍旧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却不自觉地感到有些心酸,我往赵闻礼身上贴了贴,小声说:“辛苦啦。”
赵闻礼笑了一声,又说:“对于上城来说,下城无疑是落后的野蛮地。”他看向我,“刚刚那人男人说的没错,或许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也是个落后无能的地方。”
赵闻礼微微扬了下头,他眯眼看向远处的虚空,不知道是在跟我对话,还是跟自己记忆里的某个人对话:“人总是会想要往上走的。”
我打断赵闻礼:“爸爸,你说这么多,是在鼓励我跟那个男人走吗?你不担心外面的世界可能更加威胁,那个男人在我离开我的土地的一瞬间,把我关起来了怎么办呢?”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应该是,凭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梁临,不是梁今,不是任何一个其他人?
这个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赵闻礼看我:“我不想要这么说,但是从生物学上来讲,他今早告诉我说,他可能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沉默,非常不情愿地摇了下头,“他可真讨厌。”
我看见赵闻礼的腮帮子又紧了紧,他似乎很不齿把这个男人为我生父的事情讲出来。
“那我的妈妈是……?”我顿了顿。
赵闻礼叹了口气,他看起来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犹豫。
“我十八岁了,赵闻礼。”我笑道。
他看了我一眼:“就是你妈妈。”
他没头没尾地这么一句,让我愣了下。
“贺静姻嫁给我的时候,她的肚子就已经很大了。”赵闻礼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缓慢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贺家在我们上城是个很大的家族吧?我娶她,然后成为梁家的家庭医生,能够有抑制剂的使用权这件事情,你现在能够理解吗?”
我看了赵闻礼好一会儿,仿佛我长到了十八岁,才第一次真正地认识了赵闻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