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

怀娇 第28节(2 / 2)

“娘子!快来人啊!”银灯急得掉眼泪,正要跳下去将薛鹂捞起来,便有一道身影从她身边掠过,而后又是一声落水的巨响。

紧接着她便听到几人慌忙喊道:“世子!世子落水了!”

薛鹂落入水中的时候,心里竟冒出个好笑的念头来。

大抵是她与水投缘,凡是落水,总能牵扯出不小的事来。

只是从前落水的时候,或多或少她都有些害怕,万一出了差错,她也是会溺死的。

唯独这一次,她跳下去的时候心中含着隐隐的期冀。她知晓梁晏会如同多年前一般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攥紧她的手带她回到岸上去。

梁晏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五指却攥紧薛鹂的胳膊不肯松开,脸色也尤其吓人。他脸上还在滴水,也不抬手去擦,只死死地盯着面色苍白的薛鹂,咬牙切齿道:“为了一个魏兰璋去寻死,没了他你便活不成了吗?”

薛鹂眼睫上还挂着水珠,眸色湿润,楚楚可怜地眨了眨眼,显得柔弱无辜,让他再说不出一句重话。“你与他并无不同……看似对我有情,心里却不过视我为玩物。”

她说完后,泪珠又不住地往下掉。

梁晏愣了一下,而后气愤道:“我何时视你为玩物了。”

薛鹂微微仰起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表哥爱我,又不肯娶我。世子爱我,便甘心退婚娶我吗?”

梁晏甚至没有犹豫。“好。”

他下颌还在往下滴水,模样分明十分狼狈,眼神却坚毅严肃,似是怕她不信,他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愿意,我明日便去退婚,一切过错皆由我一人承担。”

第39章

“你生得是美是丑与旁人何干,日后若谁欺辱你,切莫忍着,尽数还回去。”少年面颊上的水珠尚未擦去,却先替薛鹂抹去了脸上的水,一双眼熠熠生辉,像是聚了天上的星辰。“何况你这眉眼生得多好看,待日后面上的红疮好了,定会是个美人。”

那一年薛鹂十三岁,姚灵慧正在忙着争家业,薛珂许久不曾归家,她已经忘了父亲的模样。叔伯家的小郎带人欺辱她,将她的鱼灯踩烂,又将她推到了水中。

薛鹂从前也有过还手,只是她打不过,又没人帮她一把。被捞上岸以后,她吓得一直发抖,尽管对方语气温柔地安抚她,她也只会抽噎着掉眼泪,最后连道谢的话也没有说出一句,那人便急着离开了。

后来回了家,她一路去问,才晓得那是洛阳来的郎君,高门望族出身,不过是顺带路过吴郡。

她再去想法子问,终于得知他姓梁,单名一个宴字。

梁晏匆匆离去,并不知晓她的姓名。而薛鹂默默记了他许多年,除了她自己,谁也曾不知晓。

地上都是水渍,薛鹂眼里也蓄了层水,梁晏的身影因此而模糊了许多,与她记忆中的少年逐渐重合,以至于让她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似乎眼前的画面是一场梦。

直到银灯焦急又恼火地小声喊她:“娘子莫要说傻话!”

薛鹂咳嗽了一声,泪盈盈道:“表哥已经伤了我的心,世子莫要戏弄我。”

梁晏回答的十分急切。“我绝不辜负你。”

她的眸子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后的琉璃,明净透亮,折射出细碎的亮光。

“鹂娘愿意相信世子,还请世子……莫要负我。”

在场的侍者们都不敢吭声,梁晏也忘了自己来魏府的本来目的,安抚过薛鹂后便急着先去退婚而离开。有人脸色复杂地看着薛鹂,目光中既有同情又有惊愕。即便是银灯也只当她是伤了心,一时间冲动才会说出这种话,梁晏一走她便扶着薛鹂安慰她。

薛鹂任由银灯说话,自己只柔弱地低泣。她知道,一日之内,她因魏玠跳湖寻死的事便会传播整个魏府,而后无论出于任何原因,舅父都会对她心怀愧疚,为了补偿而加倍地待她好,她的婚事便不至于被轻易定下,即便她强硬地要求嫁与梁晏,魏植也会尽力满足她,并且替她向平远侯说好话。

魏恒便更没有理由要阻拦了,梁晏抢了魏玠的大好婚事,他依然待梁晏这般好。如今魏玠终于能够摆脱她的纠缠,又能让梁晏高兴,应当正合他的心意。

只是梁晏与周家退婚不是小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平远侯必定不会轻易应了他的意思,若是梁晏冷静过后心中失悔,她的处境便会极为窘迫。然而她总是愿意相信梁晏的,倘若他会因此失悔而辜负她,便也枉费她多年的喜爱,一些白眼与讥讽换她看清心中所爱,还算是值得。

薛鹂在脑海中细细盘算过后,甚至能想到众人会如何议论她,直到身旁的银灯忽然出声问道:“娘子这话要是让大公子听见了,他心中定是要不好受的……”

她这才想到还有一个魏玠……心情也随之变得五味杂陈。

不好受又如何,她与魏玠本就不是一类人,即便现在费心讨好他,往后也是要彼此厌弃的。魏玠才华盖世,衣冠举止都能引起洛阳名士争相效仿,而她除了有几分美貌,不过是个泛泛之辈。她喜欢会笑会带她策马去踏青去看流萤的梁晏,而不是如神像一般被高高供起的魏玠。

魏玠又不是傻子,总不好真的信了那番情话情话,以为她当真能为他生为他死。

薛鹂回到桃绮院的时候,浑身都湿淋淋的,姚灵慧本要对她发火,怒骂声却在见到她这副模样后堵在了嘴里。

“你这是做什么?”

银灯解释道:“娘子方才跳湖自尽,被平远侯府的世子救起来了……”

后面的话,银灯犹豫了一番,去看薛鹂的眼神,也不知该不该说。

薛鹂平静道:“阿娘,梁世子说愿意娶我为妻。”

姚灵慧瞪大眼,惊异道:“魏恒的外甥?他与你什么干系,他不是有婚约了吗?”

“他说了,明日便去退婚。”薛鹂说到这里,语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雀跃。“阿娘说我该答应吗?”

姚灵慧本不信的,此刻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眼神探究地打量了薛鹂好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作假的意思,才问道:“他当真不是在玩弄你?”

二夫人替薛鹂相看了再多的好郎君,又哪里比得上一个梁晏。既无兄弟姐妹争夺家产,又不需要多少族亲去应付,与魏氏更是关系匪浅,梁晏长得英俊潇洒,除了夺人所好这件事上让人诟病,便不曾听人说过他有什么陋习。

“自然不是了。”薛鹂答完后,便见到姚灵慧眼眸微动,似是心中已有了打算。

“这件事你莫要管,先看那梁晏如何打算,切莫叫他给诓骗了。”姚灵慧说这话,便是对这门婚事极为满意的意思,只是如今梁晏没有上门提亲,她不敢贸然推了二夫人挑好的人。

薛鹂说完,姚灵慧便全然忘了她寻死跳湖的事,只催促着要她回去换身衣裳,连安抚的话都没又多说两句。

银灯见二人说话也不敢打搅,一直到薛鹂回房换衣裳才敢问她:“大公子怎么办,娘子不管他了吗?”

薛鹂若无其事道:“你若是舍不得表哥,我可以向他求个情,送你去玉衡居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