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

怀娇 第53节(2 / 2)

魏蕴对薛鹂说起这些的时候,面上满是嫌恶与鄙夷,家风严正的魏氏,如今却做尽了小人之举。连薛鹂都对那过世的侯夫人倍感同情,生来口不能言,又是外室所生的庶女,想必已经受尽了欺负,魏恒与她究竟是情投意合还是威逼利诱,如今她死无对证,自然是任由旁人说什么是什么。

“鹂娘,我且问你一件事。”魏蕴犹豫许久,面色严肃地开口道:“当初你失去踪迹,是否是被堂兄所囚。”

如今可还有替魏玠欺瞒的意义?薛鹂停顿了一下,没能立刻回答,魏蕴便明白了,面上的表情一瞬间如同碎裂了一般,是震惊,又是愤怒,而后是悲痛与失望。一切复杂的情绪涌上来,魏蕴十指攥紧了,将衣物攥出了深深的褶痕,她深吸着气,眼眶逐渐泛红。

“当真如此……他当真如此不堪吗?”魏蕴又问了一遍,语气听着像是要哭出来了。“堂兄本不是这样的人,他不该是这副模样……”

她仰慕多年的人,应当是光风霁月的魏兰璋,是一个没有半点龌龊的如玉君子。而独不该是这样一个身世不堪,手段险恶的人。她如此珍视的薛鹂,也因他受尽了屈辱,魏蕴分不清自己的愤怒究竟是因她被魏玠的假象欺骗,还是因为薛鹂竟在她不远处受了这样多的折辱。

薛鹂看着魏蕴气恼又失望的模样,也不禁想到了梁晏,当梁晏知晓她心机深沉,并不如表面那般单纯温婉之时,他是否也是如同魏蕴这般感觉自己受了蒙骗。

不过好在,她只蒙骗了梁晏一段时日,且她是一片真心,比不得魏蕴多年仰慕,却在此刻轰然倾塌。

连她在知晓魏玠真面目之时都缓了许久,更何况是魏蕴。

众叛亲离,也不过如此了。

薛鹂想了想,问她:“蕴姐姐,你又为何待我这样好?”

魏蕴唇瓣颤抖,与她对视过后又迅速移开目光,声线也微微颤抖着,说道:“你救过我。”

薛鹂忽然便不想再问了,她与魏玠并无两样,虚伪的面目下是叫人唾弃的本性。

“你性子软,在府中并无依靠,既唤我一声姐姐,我自该护着你。”

薛鹂有些哑然,是她故意让魏蕴落水,也是她装出可怜模样想让她庇佑,若魏蕴知晓她与魏玠一般,内里是如此不堪,还会待她如初吗?

魏玠虽人在祠堂受罚,玉衡居的侍者却仍是只听命于他,照常送了汤药来给薛鹂。她饮过后,才敢趁着姚灵慧不在,偷偷问侍女:“你们郎君如何了?”

祠堂那样黑,也不知魏玠是在罚跪,还是被禁足等候处置,无论是哪一种只怕都不好过。

侍者没有给出回答,夜里薛鹂实在睡不安稳,盯着窗口许久,想起魏玠在窗边吻过她后问出的话,她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兴许她该去看上一眼,总要求个心中安稳,如今她轻易无法离开魏玠的掌控,他若不好过,她又怎能舒坦?

犹豫了许久,薛鹂才小心翼翼地穿好衣裳,不敢惊动外间睡着的姚灵慧,只能蹑手蹑脚从窗子翻了出去。

府中出了这样大的事,巡夜的家仆却没停过,她只好更为小心,在漆黑的夜色中走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了魏氏的宗祠。

入夜后,庄严肃穆的宗祠看着便多了几分阴森。她依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从前翻进去寻魏玠时的矮墙,才发现她当初攀上去的树竟被砍了,她本就没能下定决心是否去看他。若是为他叫人撞见实在不值当,见状心中也升起了退却,低声骂了一句,心中反而松了口气,转身便要回去困觉。

“薛娘子。”漆黑的阴影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薛鹂被吓得一个激灵。

晋炤穿着一身黑衣,也不知何时来的此处,他面无表情道:“主公命我在此等候。”

薛鹂拍着胸口平复下来,微恼道:“等我做什么?”

“主公有令,命在下助娘子一臂之力。”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僵站了好一会儿,只好认命地回到墙边,不耐道:“若我被人瞧见了到该如何是好?”

“主公说了,娘子不必多虑。”

第77章

祠堂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暗,几处悬挂的角灯被夜风吹得微晃,光影浮动,非但没能令人生出敬畏之心,反越发显得此处阴森凄凉。

魏氏的祠堂不允许外人入内,门口看守严格,好在祠堂中却并未戒严,只偶尔有一两个内姓家仆巡查。

薛鹂被晋炤轻轻一托,轻易地便翻过了墙头,却坐了好一会儿没敢跳下去。好不容易跳了下去,又一个不慎踩到坑洼处,脚踝处扭得生疼,险些叫出声来。

缓了没多久,她便一瘸一拐地去找魏玠。最后果不其然宗祠的正厅望见了他,只是这一回他并未跪在祠堂中的蒲团上,而是跪在正庭中的青石板上。树影映在地面,月华流泻而下,如粼粼波纹。恍然间,他好似置身水面,以往总是略显清冷出尘的人身上,此刻也多了几分诡魅。

见了他要说些什么才好?

薛鹂有些后悔,她不该心血来潮到此处来,分明要与魏玠撇清干系,便是痛哭流涕着求他,魏玠也不会好心为她解毒,何必还要来试探一番,不如去禀告魏氏的各族老,请他们救她一命。

魏恒与魏玠虽光耀了魏氏的门楣,却也打压了魏氏各支,让他们只能屈居于他们父子之下。如今若有机会扳倒二人取而代之,不知多少人在等着这个好机会。

想到此处,薛鹂又犹豫了,想着不如在此处驻足片刻,而后悄悄回去,便说与魏玠见过了,晋炤总不能不许她离开。

她想了想,抬步要走。

“鹂娘,到我身边来。”魏玠不知何时已经扭过头,视线落在她藏身的位置。

虽说魏玠夜里视物不清,只是今夜月光这样好,多了一个人影他还是能瞧见的。

薛鹂犹豫不前,期望着魏玠将她当做是树影,好就此蒙混过关,然而过了片刻,魏玠皱起眉,语气中显然多了几分不悦。“鹂娘?”

她这才认命地靠近魏玠,见他跪得端正笔直,便蹲下身去,不悦地推了推他。“既无人看管,何必还要独自受着,平日里见表哥聪明,如今是被吓傻了吗?”

魏玠笑了笑,并没有介意她略带挖苦意味的话,只是见她来了,身体也终于松懈了许多,朝着薛鹂靠了靠,而后将头抵在她肩窝,喃喃道:“我很想你,为何早些不来?”

微热的呼吸拂在薛鹂的皮肤上,她感受到了些微的痒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又被魏玠抱得更紧,她面上莫名泛热,本来那点见他遭殃而升起的幸灾乐祸也消失干净了。

“阿娘将我看得严,何况这阵子魏氏的几位家长都在,我又不知你身在何处,怎敢轻易来寻,若不是芸娘今日说与我听,我连你在受罚都不知晓。”

魏玠知道她说的话素来是真假参半,只怕是心中有所顾忌,在犹豫着如何与摆脱他。虽说他此刻身在祠堂中,却并未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毕竟如今他身居要职,魏氏中人再如何在心底鄙弃他,明面上仍要敬他几分。

倘若薛鹂去寻了梁晏,他依然会立刻得知。

“表哥不必担忧……魏弛不过是信口胡诌,郡公定会还你清白。”薛鹂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安慰魏玠,然而他看着似乎也不需要旁人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