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美景,姜小圆都没有心情去看。
陈秋一到了兰桂阁,也不废话,上来就叫一同过来的张德义将积累的折子送了上来。
积累的折子,不可谓不多,陈秋就挑着最紧要的都给批了。
他在一边批折子,让人上了点心和茶还有话本,让小姑娘在一边坐着看话本儿。
但是他对她越是恢复了从前的温柔,姜小圆越是心底发毛。
终于,饱受着煎熬的圆圆憋不住了,
“秋秋,你不是……怎么还帮他批折子?”
你不是醋得很醋得很?
当然了,其实姜小圆真正想问的是,他们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慢悠悠地批完一本,“要是等到这个老家伙真的被人造反砍了头,你不哭?”
积压的政务,渐渐脱离掌控的朝政,连都敢明目张胆地跑来刺杀,宣武门都被踏过一遍……
还有这岌岌可危的身体、不到三十就苍苍的白发……不过是处理了一些小事,他就感觉到了精力在慢慢地被透支,连捏笔的手,都渐渐地有些脱力。
要不是亲眼所见,少年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十年后的他。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眼前的小姑娘身上。他嫉妒,但是比起嫉妒来,他更加清醒,如果不是自己早一步遇见了小神明,十年后,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
要是曾经的他,等到他报完仇之后,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可能会向暴君秋一样,造一座坟墓,然后在坟墓里面静静的等着死亡,走向既定的宿命。
回过神来,少年顿了顿,
“对了,从当初在山崖下开始,我就开始做一个梦。”
姜小圆心中咯噔了一下。
在他的简单描述下,圆圆心心念念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一开始,少年陈秋渐渐地记起来了梦中的一切;而暴君秋,也渐渐地多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紧接着,记忆互通了,他们甚至可以在心底和对方说话。
再后来,也就是到了今天,因为暴君秋实在到了强弩之末,他试着让少年秋出来,本来只是一个尝试,结果竟然真的做到了。
只不过少年隐去了一部分,他并没有告诉小姑娘,其实这一切早就有了征兆。当初在受到红鸠的影响后,他心底里早就有一个比他暴虐千百倍的声音,一直在跟他对话。
所以小姑娘眼里,那个病弱又可怜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副德行,恐怕她此时还没有深刻的了解。
作为一个现代人,姜小圆当然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了——大概是因为做梦而产生的记忆融合,就产生了两个不同的人格。
搞清楚之后,她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产生了一个十分不好的联想:等等,既然都是双人格了,在暴君秋这里可以切换,那少年秋那里呢?
小姑娘想到这个可能,哆嗦了一下,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他揉肩捶背,又假惺惺地问他,
“秋秋,那个,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
姜小圆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抛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事,
“那之前的事,你今天都……能不能一笔勾销了?”
什么找个好借口,等着他回来收拾她什么的,就算了吧?
少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温文尔雅,语气却斩钉截铁,“不能。”
姜小圆:……
少年秋不能久待,在处理完折子之后,这具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沉睡了足足一天的青年才终于醒了过来。
怀里面已经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小姑娘果然已经走了,虽然已经习惯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
俊美的青年撑着额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他喃喃道,
“这里,这里,都被亲了呀。”
他眯着丹凤眼,笑了笑,只是这个笑让人有点儿毛骨悚然。
“乖乖,我可都记住了。”
白发的青年在窗边坐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叫张德义将昨日的黑甲卫叫过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他低下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双腿。
小姑娘是帮他做完了针灸才走的,银针和工具还留在一边没有来得及收拾。
因为习惯了疼痛,他一时半会都没有察觉到不对,一直到了此刻,他才终于发现从腿上传来了熟悉又尖锐的刺痛。
这种疼痛,五年前的时候他还会感受到,一到雨天冬天腿上就要就旧伤发作的,疼痛难忍。但是后来,渐渐的这双腿就失去了知觉。
就算是小姑娘扎针的手法不怎么样,他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这双腿上感觉到疼痛是什么时候了,熟悉的刺痛传来,他伸出手来,迟疑地放在了腿上。
轻微的按压,带来了更加剧烈的疼痛。但是疼也是一种感觉,总比无知无觉,仿佛双腿以下空空荡荡要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