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太子讲了一遍,却见得太子越听面色越是阴沉,听到燕晋加封节度使的消息之后,更是差点没有把手里的茶杯都给捏碎了。
太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问道,“既然如此,崔叔,那燕晋派人攻打我钦州府官兵数千之事,若是我……”
崔建朝他摇了摇头,“如果燕晋在钦州府的功绩是真的,此事不可为啊殿下。”
太子还要说什么,却听见了有人来报,
“殿下!不好了,有消息传来,河清府大乱!叛军称王了,要自立为大梁!”
话音落下,太子和崔建都站了起来,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当时,因为河清府的叛军大乱,官兵全军覆没,连一个传信的人都没有放出去,于是一开始,只有周围的几个郡县才接到了消息。
要不是黑甲卫的密探消息传得快,洪州府得到消息恐怕比钦州府还要晚。
崔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殿下,你刚刚所说之事,且罢了吧。”
太子也沉默了,如果之前他还能拿燕晋杀钦州官兵之事当成把柄与燕晋斗上一斗,现在
大梁叛军都起来了,江南兵力不足,只能依靠燕晋镇压,饶是他做再多的手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扳倒燕晋了。
崔建想了想,“河清府离钦州不算远,殿下,那燕家之事,我帮你去盘桓一二,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还是先行回汴京吧。”
太子笑了,“回汴京?崔叔不是不知道孤现在的处境吧?”
崔建沉默了。
实在是太子这两年里和皇帝的关系越发紧张,这一次派他下江南,本来差事办得还不错,却遇上了寒潮。要是没有燕晋的衬托,太子恐怕还能勉强交差,偏偏有一个政绩斐然的燕晋,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太子手里的钦州官兵才刚刚折损了数千,本来可以拿来抵御大梁叛军的军队全没了,自然扛不起这重担,那就只有一个燕晋了。
到时候镇压叛乱的是燕晋,政绩卓越的是燕晋,岂不是衬托得他这个太子平庸至极?
这让人如何能够甘心?
太子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崔叔,孤再看看情况……”
崔建规劝无果,也知道太子大概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便也摇摇头。
只不过,崔家到底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饶是崔建不赞同太子留在钦州的举动,也照样和太子商议了如何营救燕家一事。
实在是这两年的时间里,太子一党,被皇帝打压得极为严重。
当初皇帝就因为太子插手科举之事与他离了心,这两年里更是对太子擅权越发深恶痛绝,太子党如此凋敝的情况下,要是这一次太子连一个小小的燕家都保不住了,多少令人有人寒心的。
太子虽然的确对燕玲儿有感情,还不至于感情用事的地步。
而是他确实是极需要重建自己的威信,要是这一次保不住燕家……
崔建也只能答应了太子的计划,按照计划行事了。
他在钦州又待了几日,只是他前脚刚刚离开钦州,后脚大梁叛军建国、自立为王的消息,就传遍了江南,也传到了汴京城。
此前消息流传的范围并不广,现在却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江南的各大州府人心惶惶,几乎是人人自危。钦州自然也是如此,一时间流言四起,让
留在钦州的太子几乎是焦头烂额。
然而,洪州府照样收到了消息,却和其他州府的恐慌不同。
大街小巷里面,都有说书先生们的声音响起来,若是仔细一听,就能够听到不同的内容。
有时候是些防寒知识的顺口溜,有时是燕将军擒三匪的故事,有时则是黑甲卫和金人打仗的英雄事迹……
这些人走遍大街小巷,几乎是成了洪州府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一开始这些说书先生们去做的时候,大家还对他们的话将信将疑。一直到有人按照说书先生们嘴里的方法去实验之后,真的发出了豆芽来之后……百姓们对这些说书先生们的话,态度就开始转变了。
随着生石灰的用法被百姓们掌握,其他的小知识也都一一应验之后,百姓们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的深信不疑,等到说书先生们开始讲燕将军和黑甲卫之后,果然效果极佳。
一开始这些浑身黑甲,看上去十分冷酷的黑甲卫们,让百姓们畏惧又害怕。可是渐渐的,从那些顺口溜当中,百姓们得知了他们和金人英勇作战的故事,从害怕,就慢慢地变成了敬畏。
一直到了大梁叛军称王,占领了河清府的消息传到了千家万户,想象中的的恐慌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因为从故事中了解了黑甲卫的战斗力,洪州府无人恐慌,甚至消息一传来之后,就有人去给黑甲卫送吃食点心去了。
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甚至于这日陈秋从官衙回鹤园,路过了洪州府中央大街,骑着马的冷峻青年才一路过门楼,就见到了楼上无数人香包、手帕往下丢。
就连卖包子的大爷都在叫着“燕将军”,更不用说那些小媳妇大闺女,还有小孩子们了。
陈秋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抱着小老虎的小姑娘,她也在欢呼着“燕将军!燕将军!”
“那《燕将军传奇》到第几话了?”
“主子,到匪寨惊魂勇杀寇首那一回了。”
“……”
难怪了。
“主子可要叫他们……”
“不必了,明日燕家处斩,大概就不会有了。”
青年从来没有这么受百姓欢迎过,短暂的不习惯之后,就勒住了马,如此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