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前进听到这儿就惊醒了,叫道:“几十块?那怎么行,瘸老三,你刚不是说一块儿瓷片就值百十来块,怎么?现在六七块瓷片反而只值几十块,你不是糊弄我吧,你赶紧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就卖给你了。”这家伙耍了个赶鸭子上架。
瘸老三大急,道:“孙同志,我可买不起,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一时间,瘸老三脸上急出了汗。好一会儿,才抬头盯着薛向问道:“你这是整器摔碎的吗?碎片都在袋子里?”
薛向道:“是整件儿,袋子里的碎片也是齐的。”
瘸老三舒了口气,擦了擦汗,终于不用自己掏钱买了:“有办法了,这个大罐碎的不算厉害,可以修复,如果修复好了,就能卖出好价钱。”
此话一出,人人喜动颜色。孙前进最是着急:“那你赶紧修复啊,修复好了,我让我姨父把你工资给调一级。”这会儿见猪腿不仅有望,好像买头猪也成了可能,孙前进语气好了不少,连利诱这招儿都使上了。
瘸老三道:“我祖传的手艺是鉴定,修复我不会啊。”他看孙前进脸色急变,赶紧接口道:“我是不会,华阳钢铁厂的李四爷和我一样是祖传的手艺,修补这活儿他是一绝,最近他老婆住院,他请假在家照顾,急用钱,你们找他,他一准儿答应。”
瘸老三说的李四爷薛向认识,正是他父母生前单位的工人,家里有五个孩子,老婆身体一直不好,家庭负担很重。薛向向瘸老三道过谢,又和瘸老三说了掏老宅子请他掌眼的事,答应事成之后付他相当于现在一年的工资。一边是威逼,一边是利诱,瘸老三只得答应,只是一个劲儿的跟薛向说:“这可是杀头的买卖啊,你们千万要保密,千万保密。”薛向连连点头答应,几人心里好笑,心说还怕你泄密呢。
薛向领着几人来到李四爷家,李四爷家在厂家属区的胡同口,是个独门小院。薛向几人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李四爷正蹲在门槛上抽烟,薛向记忆里李四爷是花白的头发,可眼前的李四爷白发如雪,只有从脸上的容貌还能看出,坐在那儿的并不是一位耄耋老人。薛向和李四爷打了声招呼,并递了根烟。李四爷显然还记得这位前副厂长的公子,李四爷愁苦的脸上难得挤出几分笑容。薛向说明来意,李四爷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本来嘛,老婆住院要钱,家里孩子念书,吃饭样样要钱,靠他那点工资,家里已经快要断炊了。此时见钱先生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就是杀头的买卖也做了,何况只是修补个东西,就当替人家补车胎了。
李四爷把几人让进屋,给几人倒了水,就让薛向把东西拿出来,薛向把布袋递给他,李四爷打开一看,眼神和瘸老三一个模样。他们做这行出身的老手艺人,见到好玩意儿就如同色狼见到美女一般。李四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了句等三个小时,说完就进了房间,随后就把门锁上了。
两个多小时后,李四爷把门打开了,招呼薛向几人进去。薛向几人一进去,就愣住了。宽大的方桌上,摆着一个天青色的大罐。大罐高约五十公分,最大直径约四十公分,在六十瓦的白炽灯下,能清楚地看到泛着润泽光芒的大罐上人物的眉眼、神情,当真是栩栩如生。薛向眼睛靠到近处,就看见诸葛丞相满脸的忧色和刚毅的眼神,简直传神极了。薛向细细地找寻,想找出修补的痕迹,结果,眼睛瞪的发酸也没找到。如果不是薛向亲手把这些碎瓷片拿来让人修补,恐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瑰丽的大罐就是原来布袋里的碎片。薛向看罢让了开来,雷小天几人早等得急了。薛向对李四爷伸出大拇指道:“了不起,真是鬼斧神工,神乎其技。”
李四爷谦道:“不行了,年纪大了,多年不做,手艺生疏了,以前做这个,哪里要这么久,再说,补的终究是补的,用这个一看就出来了。”说着李四爷递给薛向一把放大镜。
薛向接过放大镜挤了进去,把放大镜靠近大罐,找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几条细细的纹路,薛向道:“能补成这样,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李伯伯,多少钱,您说个数。”
李四爷道:“现在手艺也不值钱了,你给两块钱吧,家里确实不方便,若是平时你请我帮这个忙,我哪里好意思要钱。”
薛向道:“这怎么行,伯母身体不好我也知道,这个大罐的实际价值我清楚,您这一帮手,至少升值几倍,这样吧,我这里先给您二十块,等我把这大罐处理了,另外给您补上。”说着薛向把钱包里最后两张大团结掏出来,递给李四爷。
李四爷连连摆手说:“用不着这么多,以前是吃这碗饭,现在已经不干了,就只能算是帮忙。就算我老家伙厚着脸皮收钱,哪里敢要这么多。”
两人再三推让,李四爷还是没拗过薛向,再加上家里实在急等钱用,半推半就地就收下了。李四爷再三表示这已经是多要了,罐子卖多少钱与他无关。薛向又对李四爷说了掏老宅子请他掌眼的事,老头儿二话没说,拍着胸脯就答应了。
第二十章众里寻他千百度
薛向让李四爷找了个麻包袋,把大罐装了,原来的布袋已经放不下成器的大罐。几人出了李四爷家,来到北海公园。薛向几人找了个长椅坐了,开始商量如何卖瓷罐的事儿,倒也没人问瓷罐打哪儿来,这帮家伙更关心的是能卖多少钱,能买多少肉。
薛向开了个头,道:“哥儿几个,这大罐儿是好东西,你们也知道了,这么好的东西卖到委托所可就糟践了,我看只有卖给懂行的私人,你们想想,谁认识有搞瓷器收藏的。”
“三哥,现在正破四旧呢,这些个瓷瓶,浩劫的时候不知道砸了多少,现在哪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收这个,我看,这事儿难。”白面书生朱世军发言了。
朱世军说完,再没人说话,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苦思,还是压根就在那儿发呆。好一会儿,李红军突然拍了刘援朝大腿下,道:“我想起有个人喜欢这些个瓷器、书画的,而且丫还有钱,绝对出的起价。”
刘援朝对李红军拿自己大腿作他语出前惊人的道具,表示不满:“你丫还是省省吧,就你个大老粗,还认识舞文弄墨的朋友,你要是认识搞古董收藏的,我还认识研究甲骨文的呢。”
李红军得意洋洋地道:“你还别不信,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干革命的的同时还不忘提高自身的文化修养,是进步青年,哪像你整个儿一落后分子。你还别说,我认识的这位,他爷爷还真是搞甲骨文的。”
薛向大喜,看来李红军不是在瞎白话,赶紧问道:“红军,别卖关子,赶紧说说怎么回事,你要是再继续磨蹭,我答应,我身边的几个等着吃肉的哥们儿可不答应。”说完朝雷小天几人使了个眼色。雷小天几人会意,把李红军团团围住,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意思是丫再罗嗦,中午就把丫先炖了吃。
李红军连连抱拳求饶:“这小子还是我在北海溜冰场认识的,丫就一新瓜,见谁管谁叫大哥,迫切想加入我们顽主圈。上次求到我这儿,我看丫实在熊得不成样子,也没答应他,收这样的人不是污染我们的革命团体吗?那小子没辙了,说只要带他入圈,他带我去大学拍婆子。我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说你丫以为你是大学校长啊?你们猜他怎么说,丫说我不是大学校长,可我爷爷是啊,我家就住在大学里。哥儿几个猜猜他爷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