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宁山?”青徊看着山壁上的图沉吟,“师父说的可是太初山恶龙之典故。”
不宁山是太初山数千年前的旧名,因为山上建了太初门,宗门声名渐显之后,后世之人便常以太初称之,久了便忘记了旧名。
唐徊点点头,道:“传说之中,太初原为一方怒海,海中有恶龙作祟,后来上界仙人填平怒海,将恶龙镇在此地,化作一片山脉,便是这不宁山脉。”
“师父的意思是……”青棱记起这地方的奇特之处,幻尾龙鱼、龙血泉还有那些莫名的猛兽,转眼就想通了其中关键,“龙身化作不宁山,龙腹里亦另有乾坤,而我们现在就在这恶龙体内?”
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唐徊却给了她一个赞叹的眼神。青棱没有见到漩涡异像,神龙虚影,能猜到这些,已属不易。
“是猜测还是事实,我们一探就知道了。当年上界仙人伏龙于此,以一柄断恶神剑将恶龙的头钉在地上,如今按你这图,东面应该是龙身龙尾,没有画出的西面,当是龙头所在。”唐徊的手在壁上石刻缓缓划过。
青棱却转头看了一眼石洞温泉,一应物件,皆是她亲手所制,虽然环境恶劣,但不管在任何地方,她都会用心把日子过得很好,虽然早知要离,如今几年过去,仍难免不舍。
“我知道了,师父,我去收拾收拾!”青棱明白唐徊的意思,不待他开口,便已转头离去。
唐徊望着壁上石刻,不再回头。
转了一圈,青棱只将虎皮衣包了背在背上,包里塞了肉干和水,又把墙上山图拓下,其余的东西皆留下。
二人向着西面走,那是青棱没有去过的地方。
西面是龙头所在之处,若按唐徊所猜测的,那里应该会有伏龙之剑。
山路难行,走走停停,越是接近西边,天气便越是恶劣,原来还是半天热半天冷,渐渐就变成终日严寒之天,风刮得猛烈,四周植被渐渐荒芜,露出嶙峋山石,被风一刮,飞沙走石十分难行。
他们把白虎袄穿上,唐徊长身玉立,被这毛皮一盖,便现出几分狂野来,青棱则像个山野丫头,脸蛋通红,长辫飞扬。
行走了数月,二人终于停在了一座万仞险壁之前。四周风沙凛冽,他们前面的路被这座山崖所截,山崖异常险峻,并且高耸入天,仿佛一柄从天而降的长剑,直插入地。
一股罡风打着旋儿刮过,风沙迷人眼,越发显得此山难登,并且无路可上,只能以四肢攀爬。
青棱呼了一口气,吐出一口沙,眯着双眼抬望这山。
“青棱。”唐徊也正仰着头观察,嘴里却道,“你在这里等我。”
青棱惊诧地看着他,唐徊已不再多言,上前一步,脚尖一点,整个人跃起,攀住石壁,虽然灵气全无,法术不能用,但最基本的凡间功夫仍在,唐徊向上攀爬的速度并不慢。
青棱惊诧过后,很快反应过来。
她很快将脑后长辫全部解散,紧紧地束在脑后挽成髻,又撕了布条裹住手掌,便和唐徊一样跃起,她速度没有唐徊快,每一脚都要稳稳踏在凸岩之上,抓住牢固不可松的石头,山间沙土碎石纷纷滚落,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向上攀去。
她怕死,但即使再怕,她也没想过独自留在下面,任他一人冒险。
山很高,远远望去,两个人就像挂在山壁上的两只白猿,风一刮,仿佛随时会坠下。青棱悄然无声地跟在唐徊身后,不敢出声,怕他回头。
他们都不敢低头下望,怕一望便是米分身碎骨的结局。
只能朝前看。
就这样,爬了一整天才爬上三成,纵是铜皮铁骨打造的身躯,青棱此刻也已是筋疲力尽,手上缠的布条已被刮烂,掌上斑斑点点皆是血色,但唐徊仍在朝上爬去,如今他们都是凡体,他能做到的,她没理由落下。
到后来,他们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山上的风很大,随意一刮,就让人摇摇欲坠,他们每一步前行都是生死搏斗。
青棱咬着干裂的唇,越是疲累的时候,她越保持着意志的清醒和坚定,一点一点前行。
第三天,唐徊的身影隐入了山顶云雾之中。青棱咬咬牙,满腔战意未歇,缓慢地跟了上去,不求快,只求稳。
才进到那云雾之中,青棱满眼白雾,已看不见唐徊身影,一阵冰冽寒气袭来,她手一僵,竟握到一块松动的石上,“哗啦”一阵石落的巨响,把她给吓得一醒,所幸还不曾使力,另一手紧紧攀在其它山石上,只是虚惊一场,她喘息了一口,才再度抬手。
忽然云雾之中,伸下一只冰凉的手来,牢牢地握到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上提去。
青棱借着这股力,脚尖重重在山壁上一点,又是一阵石落之声,她整个人却已被那只手提了上去,落到毛绒绒却温暖的怀里。
原来,已到了山顶。
青棱冲到那人怀里,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她疲累至极,手脚抖得厉害,没有力气站起,便不管不顾倚在那人怀里,躺在了地上。
“我不是叫你不要上来吗?”唐徊的声音传来,有些愠怒。
青棱没有力气说话,枕着他的手臂闭着眼,嘴唇嗫嚅两下,却没有声音,她的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之外,只有他胸中心跳的声音。
唐徊见她满脸苍白,嘴唇枯裂,便不再说什么,任她枕在自己胸前躺着,看满眼云雾聚散变幻。
良久,他见她气息平稳,才将她扶起,从她的包里取出水囊,喂到她口中。
青棱得他照顾,心中忽然有股暖意弥漫,睁眼便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眼如星辰,专注而深邃,他温和轻缓的鼻息拂面而过,有种驱散寒冷的烫意,叫她一下子记起了那日她在泉中与他相拥的画面。
“二人之力,总比一人好使,师父,我不会给你添乱的!”青棱咽下几口水平息了那股烫意。
唐徊见她已经无碍,便放开她兀自起身前行,青棱收了水囊跟上。
这崖上方寸地方,并不大,只是风大雾大,迷人眼睛,走来走去竟不辨方向,总是走回原处。
“吱。”一声细叫,肥球竟自动从青棱的包里跳出。
“肥球!”青棱一声叫唤,肥球回头又是一吱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怎么了?”唐徊听到她的呼声,问道。
“师父,跟着肥球,兴许能发现些什么!”青棱念头一转,已跟着肥球而去。
肥球天生对灵气敏感,大概是察觉到了他们无法察觉的东西。果真不消片刻,他们都停在了一处石台前。石台长年累月被风刮着,用手轻轻一碰,就有沙子落下,台上插了一柄锈剑,剑柄之上隐约可见“断恶”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