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一声脆响,光锤砸在了剑身之上。
青棱只觉得自己按着剑柄的手一麻,整柄剑都颤抖起来,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唐徊虚影忽然小退了一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按住了!”裴不回忽然吼了起来,手中光锤举起落下,速度快得青棱看不见动作,他疯狂地砸了不知道多少下,直到乌银剑身开始发紫。
断恶剑不断颤抖着,青棱双手合力才将这颤动压了下去,唐徊面容已不再是先前的平静了,他眉头紧拢,目光落在青棱手上,整个虚影摇摇晃晃着,几近消失。
“把剑放进火里!”裴不回停了锤吼道,他已汗透重衣,脸上却没有半丝松懈之色,反而愈加凝重起来。
青棱依言举起剑,迅速伸入了旁边炉火之中,那火不知是何火,断恶剑才一经放入,立时难忍的灼热便透过剑柄传入她手中,她掌中肌肉已在这灼烫的温度之下焦黑溃烂,刺疼透骨,青棱没有皱眉。
唐徊的虚影忽然变得赤红起来,如同在经受火烤一般,他的眉头拢得更紧,眼里透出些许狠意,像在忍受着什么,嘴唇紧紧抿着,望着的地方,仍旧是青棱的手。
断恶剑稳稳捉在她手里,毫无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裴不回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横放到台上!”
青棱抽手,将剑放到台上,断恶剑上一片赤红,剑身变得有些软,但黑青的纹路却更加明显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按牢它。”裴不回再度叮嘱到,手里的光锤却已不见,换成了细如针一束灵芒。
他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已擎了一个玉瓶,瓶口已开,他缓缓将这瓶里装着的液体倒在了断恶剑身之上,这液体无色无味,像层油膜般覆在了剑身之上。
唐徊的脸色稍缓,似乎平静下来。
下一瞬,裴不回的灵芒刺入了黑青纹路之中。
断恶神剑像受了重击般,忽然整柄剑弹了起来,唐徊眼里的迷乱忽现。那些纹路乃是剑灵之阵,裴不回的灵芒每一下都是狠狠刺在唐徊的灵神之中,所带来的痛苦,比死更可怕。
青棱的手在这反弹之下,虎口裂开,鲜血涌出,沿着剑柄流下。
“我说过,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按牢它!”裴不回动作一顿,厉声喝骂道,眼神里的杀气透出,凌厉冷冽。
青棱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望了裴不回一眼,手中忽然汇集了星辰之力,她的手如同藤蔓般牢牢按在了剑柄之上。
这丝星辰之力沿着剑柄向下,缓缓游向了剑身,断恶神剑兀自颤抖着,在这星辰之力的压制之下苦苦挣扎。
“星辰之力?!”裴不回有些惊讶地道,他看了眼青棱,便又埋下头去,遮住眼里兴奋,“嘿,让改造来得更彻底一些吧。”
他手里灵芒一闪,再度聚精会神地沿着黑青纹路刻画起来,每一下,都将青棱的星辰之力刻画进去,每一下,也都让断恶剑剧烈的跳动着。
唐徊已身形不稳,双手抱着头,不住颤动着,满头乌发都已凌乱不堪。
断恶剑上传来的反抗力量越来越大,即使是青棱的星辰之力,也已有些压不住那仿佛自残的反抗,因为每一次撞击,青棱就要用同样的力道压下去,而这力道若再大下去便会让这剑受损。青棱咬咬牙,忽然开口。
“唐徊,你说这条仙途由我替你走下去,那我就要你亲眼看着我怎么一步一步走下去!你别指望能逃,这是你欠我的!”
她知道,他听得到她的声音。
裴不回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般,仍旧专注在剑身之上。
唐徊的颤抖却一顿,他痛苦地抬头,似乎有些茫然地看着青棱背影。
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以她为道?
她既是他的心魔,生死不改,岁月不变,那他不如堕魔而去。
从此,以她为道!
不再执妄。
哈哈……哈哈哈……为何他从前堪不破这心魔业障?
其实成仙入魔,也只是仙途之上的选择而已。
青棱正专心压制断恶剑的反弹,忽然间剑上的抗力似有所减,她正有些奇怪,只当裴不回已经到了最后,正要望去,却看见一双手由她身后环来,似乎要将她抱入怀中一般,那双手在她的身前交叠,最后按在了她正压着剑,已伤痕累累的手上。
那手没有重量,没有触感,只是个虚影,交叠而放,看在她眼里,却好像千钧之重。
青棱惊愕转头,却发现唐徊虚影已贴着她的背站着,她只看到他散落的发丝,正落在她的脸颊旁边,虽然只是虚影,却是拥抱的姿态。
而随着他的动作,断恶剑的抗力渐渐平静下来。
“快,把剑放进寒水之中。”裴不回终于抬头吼道,看到唐徊的身影之时,却不由一愣。
青棱已经快速将剑放进了寒水之中。
“滋”地声音响起,一股白烟从剑上升起,断恶剑一阵颤动。
另一种痛苦煎熬袭来,逼得唐徊不得不俯身,将头靠到青棱肩头,但他的手却始终覆在青棱双手之上没有离开。
他的虚影已经不再飘忽,反而清晰起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响在了青棱魂识之中。
“成了!”裴不回长笑一声,凝重的表情又成了调侃嘲弄,“本来还想让这断恶神剑认主,不过看现在情况,认不认主也不必了。”
青棱将剑从寒水中抽出,浩瀚神威传来,竟然带着她的星辰之力,磅礴有力,乌银的剑身上黑青刻纹已彻底转为殷红血色,透出绝杀的寒气,这是属于唐徊的幽冥冰焰,竟也随着他的元神到了这剑中。
她没理会裴不回话里嘲意,只重重一震长剑,剑刃寒光掠起,贴着她的背站立的虚影立刻如尘烟般消失。
消失之前,她隐约听到了他呢喃的声音。
“好!”——以剑为名,陪着你一步一步走下去!
“你现在已经可以在魂识里见到剑灵了,不去叙叙旧?”裴不回一面说着,一面拿袖子胡乱抹着脸上汗水,不擦还好,袖子上都是灰烬,这一擦便让他满脸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