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中的流言,燕驰飞也听过。
他当然不信。
若是太子夫妇当真有意招他为婿,自会与他父母商议,甚至直接问他本人意思,哪有风声放出数月,当事人还半点不知的道理。
前言后语一联系,燕驰飞恍然大悟孟珠所谓的心上人究竟指谁,他正色答她:“从来也不曾作此考量。”
孟珠又是“哦”了一声,低头静静磨墨,再不言语。
以燕驰飞的能耐,只要他不愿,相信没人能逼他娶,就算皇家势大,他也一定有化解的办法。
孟珠得了定心丸,好像含了满口蜜糖,一直甜到心里去。
可是,有人却渐渐沉不住气,动起手脚来。
这日散学,孟珠与蒋沁、乔歆一起回斋舍,半途遇到个青衣小婢,自称帮忙燕驰飞传话:“燕夫子说今日天朗气清,将教习之所设在风雾亭,请孟姑娘依时前往。”
并递上黑白棋子各一颗作为信物凭证。
书院里都是女学生,虽不忌讳请男子做夫子,那不过是相信他们名望高、学问大,能够自律,至于杂役之事,则由采买婢女担任,偶有好像卓喜这样随夫子进来的家仆,则活动受限,不能够独自离开该夫子所在的院落,所以燕驰飞使唤婢女传话十分正常。
乔蒋两人一人接过一颗棋子查看。
黑子黑而不透,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红亮光点,乔歆说:“这是表哥的棋子没错,他的棋子是皇上赏赐的,黑子是用产自缅甸的翳珀打磨而成,千金难得,造不得假。”
配套的白子则由产自罗刹国的白色香珀制成,蒋沁才拿上手,已闻到香气幽幽传来,便点头:“是没错,这味道比较特别,我不会认错。”
孟珠也知道燕驰飞有这样一套棋子,她从两个好友手中把棋子收回来,放在荷包里,口中念念有词:“那么名贵,别遗失了,待会儿要还给夫子。”
又掏一颗银花生出来,赏给那小宫女。
青莲书院依山而建,风雾亭则在山顶,也是整个书院的最高处。
孟珠回斋舍稍事梳洗,便动身前往风雾亭去。
书院下午散学在申时,孟珠平时都是在申时三刻到燕驰飞那里,今日要上山,她便早走了一刻钟,奈何路途遥远,出乎她意料,等到达山顶时比预计的晚了一刻钟。
亭中空荡荡,并无人在。
四下静悄悄,只有山风呼啸而过。
孟珠拿不准燕驰飞是还没到,还是等不及已经走了。
她到处张望,见风雾亭背后虽另有一条路,却在不远处被书院的院墙截断,那里有个被木板封死的角门,墙外是个宽阔的平台,平台之下就是悬崖。
只有一条路可以下山,燕驰飞如果来了又走,肯定会在半路和她照面。
孟珠定下心来,坐在亭子里等他。
谁知等到日暮西山,依然未见人影。
天色渐渐暗下来,孟珠有些忐忑。
风雾亭虽然仍在院墙之内,但四下无人,和荒山野岭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害怕,不想等了。
又觉得燕驰飞不会骗自己,他迟迟不来,定是紧要事耽搁了,也许他现在正在路上,就算他真的来不了,也会再派个人来传话给自己的。
不如再等等?
可为什么现在还没人来?
会不会……被骗了?
孟珠咬唇,决定不再等下去,反正下山只有一条路,她不怕和燕驰飞错过。
沿着山路走不多远,天已经黑透了。
孟珠来时没想过会待到如此晚,自然不会记得带灯笼,这会儿乌漆麻黑的,连路也看不清。
山路人工开凿,铺以石阶,但石料坚硬,不易塑形,是以形状并不规则,虽笼统说来都是长方形,可长短高矮尽皆不同,天光大亮时行走起来都不易,何况夜晚没有照明时。
孟珠摸索着前行,越走速度越慢,忽地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磕得尾骨生疼。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疼也不能歇在这儿。
站起来,反正四下无人,也就没有顾忌,探手揉了揉摔疼的地方。
当抬头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余光瞥见路旁影影绰绰地树影里有个光点。
孟珠凝神细看时,却对上一片黑暗。
她也不甚在意,或许眼花了也不定。
这条路是盘山路,一边靠着高耸山壁,一边临着陡峭的山坡。
然而无论哪一边,都树木满布,夜风轻吹,树叶沙沙作响。
孟珠越走越害怕,不知不觉双手抱住肩膀。
远远有“嗷呜”一声传来,听起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嘶嗥。
她汗毛都立了起来。
明知看不清看不远,还是四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