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原本只是个形容,此时此刻,却在天的尽头,永远笼罩于夜幕的大地上真真切切上演。
银河倒灌般的金光,从天幕上的裂口倾泻,被斩碎的天魔残肢,如同血雨般散落,尚未接触地面,又被金光召回半空,疯狂生长,重新变为无穷无尽的魔物。
从远方看去,以镇魔塔为中心,整片天地变成了金色的漩涡。
不可名状的魔物,张开獠牙利爪,带着晦涩难闻的咆哮,汇聚成一条长龙,砸向镇魔塔顶。
而冲击的中心,一道剑光被魔物的海洋淹没,只能偶然看到一个白色的亮点,犹如大浪之中的一点微末火光。
这样的冲击,也不知持续了几天几夜,那道剑光似乎拥有无尽的生命力,无论冲击有多大,都压不住剑锋之内所藏的倔强与顽强。
但顽强并不能当劲儿使,人力终有穷尽之时。
天魔或许也有,但苍穹之外的底蕴,对于一个凡界的蝼蚁来说,就是无边无际。
镇魔塔已经挂满了碎肉,下方的平台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左凌泉站在高塔的飞檐之上,手持玄冥剑和惊堂剑,数百万次的挥舞,已经超越了握剑以来挥剑的次数总和,双臂早已麻木,只是机械式的挥剑斩击,劈碎迎面冲来的蝗群。
左凌泉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剑,好似处于出生以来的最巅峰,强大到足以让任何正视双眼的生灵窒息。
但相较最初已经缓慢许多的挥剑动作、身上来不及恢复的无数伤痕、被血水染红的衣袍,无不预示着这具体体魄,已经被压榨到了最极限,每挥剑一次,燃烧的都是血肉与意志。
意志上的考验,比肉体的疲惫更为可怕。
能用的补给早已消耗干净,梅近水强撑起身体几次予以协助,又倒下,左凌泉也早就到了极限,明白现在做的是无用功,强撑一刻就在肉体的痛苦中多呆一刻,心底早已生出放弃挣扎的念头。
而天上的太阴神君,也在无时无刻‘低语’,提醒他——只要打开封印,你就是天神之子,能活下去,获得改变一切的力量。
左凌泉数次想要一剑劈开封印,去拿那唾手可得的庞大力量,来对付眼前的无边魔物。
但最后时刻左凌泉总是克制住了,因为他知道天地没有思绪,只是在回应他对力量的渴望,那些说服自己的想法,都是从他心底产生,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神低语。
只要长生道打开,进来的就是天魔本尊,远比眼前这些尚能用剑对付的魔物可怕。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靠着自己意志力抵御诱惑和痛苦,多撑一秒是一秒,至于撑下去为了什么,他不知道,或许是在等待着驰援,也或者是不想死在身后女子之前,反正他得撑下去,他的意志不可能比体魄先倒下!
梅近水来到了塔顶,靠在左凌泉身后的屋檐上,一袭白裙染成了血红色。
原本似醉非醉的桃花美眸,已经有些失神,但手指还是微微抬起,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化为青色流光,治愈左凌泉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点力量,在此时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梅近水知道,左凌泉早已经到了极限,想不通为什么他现在还站在面前。
至少她在起身几次后,已经彻底撑不住了,仙君的心智,也扛不住这种无穷无尽的绝望。
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梅近水不想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挣扎上,嘴唇动了动,以微弱声音开口:
“过来躺下吧,我忽然又想和你死在一起了。”
左凌泉机械式的挥剑,劈碎当空压下的妖魔,可能是察觉到梅近水意志处于崩溃的边缘,咬牙吐出一句:
“放心,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话语无比自信,哪怕连说话的声音都已经有气无力,自信与决然,还是体现在了每一个字里。
梅近水听见这自信的言语,明白自己意志出现了动摇,咬破下唇,压下心中出现的放弃念头,想起身继续帮忙御敌。
但无论她意志如何驱使,都再难撑起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只能把最后的一点力气,化为了轻声言语,尝试着给左凌泉鼓气,消减他意志上的煎熬:
“要是咱们活着出去了,我满足你一個愿望。”
左凌泉没有力气再说话,但明显在听着,这也是他唤醒意志,让自己别失神的唯一方法。
“你尽管往离谱的方面想,本妖女什么事儿都敢做,就怕你不敢想。”
梅近水有气无力说着话,露出了一抹熟悉笑容:
“你可是小淫贼,不好意思用来糟蹋姑娘的手段,可以全往我身上招呼。”
这离谱又不合时宜的话语,说起来还真有点作用。
左凌泉倒不是被‘随便糟蹋’触动,而是想起了背后等待的一位位佳人,每一张脸颊都近在眼前,欢声笑语如在耳侧,他要是放弃挥剑,就永远看不到了。
左凌泉绷紧心智,出剑的动作快了一分,但全靠意志支撑着体魄,此举也不过是加快生命力彻底耗干的速度。
渐渐的,一袭血衣的剑客,满头长发间出现了一抹白色,继而越来越多。
梅近水知道左凌泉坚持的时间,早已经超过了身体和意志能承受的极限,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倒下,但偏偏身形又坚若磐石,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手中的剑锋。
梅近水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撑倒这一步,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自誉为道心坚定,但意志尚未涣散,却连身体都撑不起来。
梅近水数次鼓起勇气,想要抬手,哪怕治愈面前男子身上的一点点伤痕,但枯竭的气海,却让她连抬起手指都是奢望,只能靠在屋脊上,看着已经压榨所有生命力的男子,往前挥出一剑又一剑。
梅近水的心绪,从绝望、无力,变为感动,再到成为单纯的揪心,面前的男子尚未放弃,她已经不忍心在这样躺在背后,看着对方忍受着这世间最极致的煎熬。
梅近水想闭上双眼,让脑海里的画面,彻底停留在男子不屈的背影上。
但这想法无疑太过自私,毕竟让她活着,可能是男子还在拼尽一切坚持的唯一目的。
唰唰唰——
两把挥动的仙剑,动作越来越慢,而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左凌泉锐利如剑的眼神始终没变过,但双臂却好似慢慢失去了感觉,不再受意志的控制。
两把仙剑都有剑灵,此时更多的,是剑灵在拽着他的胳膊挥剑。
但无论如何努力,如何顽强,眼前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的魔物,就好似永夜之地的夜幕一样,永远没有迎来曙光的一天。
左凌泉极力压制着心底的一切情绪,只用心念告诫自己,他还没有到极限,如果玉堂在这里,肯定比自己撑得久,他作为相公、作为男人,怎么能不如媳妇。
左凌泉拼尽全力硬撑着,却难以抑制的陷入了过往思绪之中,回想着一路走来的一幕幕,感受也在现实的绝望与记忆的美好之间逐渐变幻。
左凌泉知道,他只要彻底沉沦与思绪,人就倒下了,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唤醒着逐渐麻木的神魂,但眼前的景物,却变得越来越黑。
手中剑锋依旧在动,浑浑噩噩间,左凌泉不知道又撑了多久,一声咆哮,忽然从天外传来,刹那间响彻整片天地:
“叽——”
同样浑浑噩噩的梅近水,清醒了几分,转眼看向了遥远的南方。
赤色火焰,划破南方的苍穹。
体型如山岳的团子,拖着火焰尾迹,从天际飞驰而来,背上还有两道人影。
团子尚在天际尽头,便喷出了一道火焰。
轰隆——
天地巨震,火焰扫过天际,瞬间冲散了蝗虫过境般的百万魔物。
左凌泉站在飞檐之上,手中双剑,在火焰冲击过后,终于停顿下来,转眼看向大地南方,眼中露出了狂喜,发出一声沙哑怒吼:
“啊!”
“叽!”
梅近水涣散的眼神也瞬间恢复,垂死病中惊坐起,来了一句:
“还是凤凰好使……”
而一声暴怒的娇喝,也出现在天地之间:
“两仪奉神诏,一念混沌开!”
身着金色龙鳞长裙的高挑女子,手持两把金锏,第一时间冲出,在半空之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崔莹莹紧随其后,以奔雷之势,冲到镇魔塔上,抱住了气若游丝的梅近水,以及孤身镇守天门近半月,从飞檐上摇摇欲坠的白发男子:
“凌泉?!师尊?!”
左凌泉早已经脱力,靠在莹莹姐身上,甚至没法说话,只是遥望着天际。
随着玉堂一声“混沌开”后,南方的天际上空,骤然被撕开五个空间裂口。
裂开后方,是艳阳高照的广袤大地,数万万剑拔弩张的修士,如临大敌望着这边,站在最前方的是手持法杖,身穿淡金法袍的吴尊义。
唰唰唰——
随着吴尊义和上官玉堂在两侧同时做法,打开空间通道,无数道人影相继飞出,落入了这片天地。
商寅持着八角铜锤,和阳神东方烛照、海神冥河老祖一起,直接飞到天幕之下,合力施展神通,瞬间封住了倾泻而下的洪流。
黄潮老祖和妖王藤笙,无论前些日子和九洲仙家关系如何,在听见有天魔降世后,此时同时来到了永夜之地上空,以通神剑术清扫残存的百万魔物。
武神紫霄身披战甲,手持长枪来到群山之上,带着数千紫霄城门徒,在广袤大地上列阵备战;九尾狐则带着无数大妖,出现在了战场外侧。
轰隆隆——
随着九洲首脑现身,跟随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破空声逐渐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商寅发现降魔神器苏醒,就开始和吴尊义研究对策,等梅近水告知他永夜之地的存在,便着手打造出了空间迁跃的阵法。
左凌泉和梅近水再度消失,商寅和上官玉堂都猜到了两人到了永夜之地。
商寅本想赶在正道之前,独自来到永夜之地,配合梅近水打开长生道。
但商寅刚启动阵法,按照梅近水提供的距离,查看永夜之地的情况,就发现了永夜之地‘天魔肆虐’,惊的他直接放弃了孤身前往的想法,把永夜之地的变数通告九洲。
天魔灭世的心理阴影,早已深入九洲生灵骨髓,一损俱损的压迫之下,九洲所有仙家势力,在短短数天之内,展现出了堪称恐怖的集结能力。
五个巨型的空间阵法,在人族五大洲的要地布设完成,而所有幽篁以上的修士,几乎全在空间通道外集结,不过转瞬间就有上万高境修士出现在了这片天地。
其中大部分认识,但还有少部分,是从来不在修行道显山露水的隐世巨擘,其中半数身着道袍,赵无邪便跟着一个背剑的老头子位列其中。
左凌泉愣愣看着东方天际之上五个巨大裂口,很快就发现了尊主剑皇的身影,后面跟着些许女子,黄静荷、韵芝阿姨都在其中。
“左凌泉!”
姜怡身着一套兽面仙王铠,几乎武装到牙齿,背后跟着程九江甚至是栖凰谷的兰芝夫妇,甚至还有一只大螃蟹;吴清婉也在其中,提着一根和二叔差不多的木杖,冷竹因为不能打,倒是被拦在了另一头。
姜怡和清婉,瞧见他浑身是血,都是脸色大变,直接飞了过来。
团子在送完人后,就迅速变小,化为白色炮弹,一头撞近了梅近水怀里,委屈焦急,“叽叽叽……”,估计在说——鸟鸟来晚了……
汤静煣和灵烨在一起,后方还跟着身穿重甲的司徒震撼、上官霸血等铁簇府门徒。
谢秋桃和仇大小姐待在一起,此时从向阳山过来,只比上官玉堂慢了一步。老陆也提剑跟在后面,可能是觉得五哥说服不了天魔,并没有带着。
谢秋桃提着彩绘琵琶,第一时间就是当锤子用,去抡到处乱飞的魔物;仇大小姐则是提着剑,飞身来到了镇魔塔跟前,震惊看着周边的血海。
轰隆隆——
不过转瞬之间,九洲所有仙君以及仙家势力的首脑,都到了永夜之地的上空。
所有人如临大敌,无穷无尽但道行并不高的妖物,不过顷刻间就被各显神通灭的一干二净,连渣都不曾剩下。
武神紫霄作为武修,对阵天魔,必然顶在前面,此行和上官玉堂一样,都是抱着死志。
瞬间清扫干净小妖魔,让门徒结阵后,紫霄以神识巡视一圈儿,发现永夜之地没啥异样,就飞身来到镇魔塔前询问:
“天魔藏身何处?”
左凌泉已经脱力,被崔莹莹以及两个不认识的玉阶境女医师迅速治伤,梅近水同样如此。
发现整个九洲的仙家巨擘,都来到了永夜之地,左凌泉说实话有点无语,靠在莹莹怀里,微微抬手,指了指天上:
“在外面,还没进来。”
崔莹莹眼里满是心疼,光是看师尊和左凌泉的模样,她就能体会到两人这些天经历什么样的绝望。
梅近水差点死在这儿,心里带着三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紧紧握着搂着团子,看向天幕:
“天魔收到了塔内残魂的位置信息,在天外破门,我尝试过,根本封不住,迟早会进来。你们赶快想对策。”
话音刚落,被三名术法仙君合力封印的天幕裂口,就发出‘咔咔——’的响声,继而金光涌入,被打碎的魔物残骸,又变成了光点悬浮而起。
“嘎——”
一声晦涩难懂的咆哮响起,整个永远之地霎时间鸦雀无声。
在恐怖威压之下,连几名仙君脸色都是一白。
商寅眉头紧锁,再次合力封印的同时,开口道:
“有强敌在构建天地通道,封不住,尔等可有对策?”
上官玉堂站在左凌泉跟前,瞧见此景,眼神冷了下来,和其他几名仙君眼神接触后,开口道:
“打还是拖?”
在场九名仙君,都是一洲拍板拿事儿的人,也代表了整个九洲修行道的意志。
但他们所有人都没经历过上古天魔灭世之战,知道天魔很强大,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强大,直接开打,没人有这个自信。
左凌泉被医疗术法不遗余力治愈,不过片刻间,满头长发又恢复了黑色。
他手持双剑,强行起身,站在镇魔塔之巅,开口道:
“天魔连我都打不死,有什么好怕的?它今天敢进来,我非把它头割下来当夜壶……”
左凌泉在镇魔塔顶孤身捍卫天地数日,受尽常人难以想象的绝望与煎熬,心里显然有无边火气,说话很糙。
不过这话也确实在理。
左凌泉一个二线巨擘,都能在这里,孤身抗住天魔之威坚守数日,他们一群举世无敌的仙君,还能差上半分不成?
上官玉堂略微斟酌,开口询问:“按照史册记载,天魔下界,必然是九垓境巅峰。本尊有把握直接飞升天外,伱们有几人能破镜位列九垓?”
此言一处,乌泱泱的大地上稍微沉默了下。
商寅、冥河老祖、东方烛照,互相看了眼,都没有说话,眼中都充斥着自信。
妖王藤笙和九尾狐,看了眼天空,同样如此。
梅近水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老奶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可以。
武神紫锋看了一圈儿后,转眼望向了老剑神。
本来黄潮老祖,是公认的九洲杀力最强者,但此时眼底却显出了三分萧索和老态,轻叹道:
“伤了剑心,目前看来,就老夫没啥把握。历史上天魔灭世,都只有一名仙帝孤身应敌,如果同时出现八名仙帝,理论上来讲是‘猛虎出笼’,能给外面的天魔开个大眼。但供养一名仙帝需要的资源太庞大,历史上出现两名仙帝的情况极少,同时出现八个,资源可能没法支撑。”
世上只有一名仙帝,和只有十名仙君的道理一样,九洲的资源,根本供不起更多的巅峰巨擘掠夺,环境限制了数量。
近万年没有仙帝制霸,在场的九名仙君垄断修行资源,可以说内卷到了极限,算是古往今来最强仙君,位列仙帝只差个机会,身体心境上不存在瓶颈。
但位列仙帝时,需要吸纳海量的天地之力,以‘九垓’的境界名字,就知道一人破境,余波可以影响九洲,八个人一起来,天地之力跟不上,很可能一个人都没法破境。
商寅沉默了下,开口道:
“原本本尊,是准备以神祇之力重塑体魄,强行位列仙帝一瞬,来打开长生道。以前通过苍沙古河的仙帝遗迹,推算过九垓境修士的体魄,以九洲目前累积的物资储备,供养我等破境,应该够。”
吴尊义的地位和左凌泉一样,是仙君之下的话事人,某些时候甚至比仙君说话管用。此时飞身而起,开口道:
“天道法则不可撼动,上古先辈封印太阴神君,相当于修了水坝,阻塞了天地之力的源头;九洲北方逐渐凋零,但原本属于这片天地的灵气不会无端消失,我估测,太阴封印已经成了蓄水池,只要打开,近万年节流的天地之力,就会迅速涌入,恢复南北阴阳的平衡。”
说法通俗易懂,诸多仙君和仙家老祖,对视几眼后,很认可,但吴尊义终究是猜测,这么大的事情,没人敢拍板。
左凌泉是‘太阴神使’,比所有人都明白太阴神君的强大。
刚才陷入绝境,他不知多少次想直接劈开长生道,拿到唾手可得的力量,和天外的鳖孙打个痛快;只是担心九洲不知晓此地情况,他没打过局势失控,才一只咬牙坚持。
此时见九洲所有仙家势力,在天魔的威慑下站在了同一阵线,左凌泉举起了手中惊堂剑,指向天幕:
“长生道一开,我一个人便能收拾外面那畜生,它敢来我就敢让它死。”
这话依旧算是气话。
梅近水这些天旁观了一切,知道左凌泉的韧性和自信有多可怕,她靠在莹莹肩头,开口道:
“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要战便战,吾辈修士何惜一死。在井底锤炼千年,能在死前踏出井口看一眼何为大道,你们想来也死而无憾。”
在场修到忘机,却卡在长生桥头的仙君,其实心中都有好奇,想去天外看上一眼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只是碍于苍生安危,把这份儿好奇压住了罢了。
此时强敌已经到了门外,无论说什么,一战都不可避免。
诸多仙君对视几眼后,眼底逐渐生出了决然。
商寅看向奎炳洲修士所在的位置,开口道:
“张芝鹭、古辰、荀明樟,布‘聚灵阵’,集中所有神仙钱与物资储备,助本尊破境。”
妖刀古辰等人,在这种场合下也起不了私心,因为仙君挡不住天魔,第一个死的不会是仙君,而是他们这些二线炮灰,当下都开始调动下属仙门,集中奎炳洲数千年来累积的资源。
商寅开始准备,各洲首脑皆开始集中物资,连宗内长老和弟子,都掏出了玲珑阁,拿出来积累的神仙钱与天材地宝。
沙沙沙——
仙尊带头,数十万中高境修士开始掏家底,场面可谓壮观,不过片刻之间,神仙钱和灵气充裕的天材地宝,就堆成了数坐大山。
左凌泉站在镇魔塔顶端,瞧见‘论山算’的天材地宝,也是第一次发现九洲仙门家底这么富余,特别是九宗,以前玩命才弄到一点的青渎江水精,云水剑潭一家就灌出了一个湖泊,恐怕把开宗以来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
不计代价慷慨解囊,共同备战的场面,让人感动不假,但也预示着一件事儿——这一仗无论输赢,都会打掉九洲积累数千年的财富,事后恐怕要过很长一段苦日子。
永夜之地聚集数十万修士,还不停有修士穿过空间通道抵达,因为境界都偏高,秩序井然,几乎没有人高声喧哗。
眼见所有修士都在筹备着最后决战,上官玉堂望向了左凌泉:
“待会你就别上场了,下去休养吧。”
左凌泉受的伤不重,只是耗尽了气海,过度压榨体魄,很虚,但没有伤及根本。在得到海量的灵气补给和医师治愈后,已经迅速恢复;梅近水同样如此。
左凌泉闻言,提着双剑,眼神平淡: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你问问梅仙君,我会不会现在下去休养。”
梅近水面色多出了一抹血色,又有力气笑了:
“他刚才被逼的靠我说荤笑话提神,现在只想冲出去把天魔打死解气,你让他现在回去,他得憋屈一辈子。”
崔莹莹全神贯注治伤,听见这话,抬起眼帘:
“什么荤笑话?”
左凌泉叹了口气:“你师尊开玩笑罢了。”
梅近水劫后余生,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性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左凌泉,本尊向来说话算话。待会一起打仗,咱们可都得活着回来,不然你刚才那些罪,就算白糟了。”
左凌泉知道她在说‘满足愿望、随便糟蹋’的事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姜怡和吴清婉一直站在镇魔塔下方,因为场合太大,不好跑上去打岔。见所有修士都在筹备,几个人闲聊起来了,姜怡才小心翼翼的来到镇魔塔的飞檐上:
“左凌泉,待会我跟着你,我修炼这么久……”
左凌泉抬手在姜怡脸蛋儿上捏了下:
“我和老祖第一个上,打不过还有尊主剑皇,等轮到你们上战场,这仗也不用打了,你和清婉老实待在后方准备驰援,顺便商量下婚礼怎么办合适。当你驸马,去大燕出个差,出到现在还没过门,再拖下去,大丹皇室都快把你这公主忘了。”
吴清婉作为‘太阳神使’,也挺想帮忙,但那么大个二叔顶在前面,她开口请战指定被训,就柔声道:
“姜怡,别意气用事,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上官灵烨站在镇魔塔下,嘱咐道:
“你和师尊放开手脚就好,后方交给我,等打完了,我让你师尊奖励个大的。”
上官玉堂估摸灵烨又在打玉树后庭的歪主意,但此时此刻,不知前尘如何,也没否决。
仇大小姐很想请战,但仇泊月、仇封情、黄潮老祖、黄静荷都盯着她,想打前锋肯定没戏,只能等仙君摸清天魔底细,在伺机而动。她此时只能如同女朋友般叮嘱:
“左凌泉,你当心些,我还等着你陪我做梦混江湖,可别……别受伤了。”
谢秋桃提着铁琵琶,一路打地鼠,拍死一堆小妖魔,这时候也跑到了跟前,有点意犹未尽:
“上官前辈,我怕是得跟着了,我是玄武台唯一传人,绕殿雷你们用不了。”
上官玉堂开口道:“你待会跟着静煣,切勿意气用事。”
“明白。”谢秋桃嘻嘻笑了下。
汤静煣作为东洲二号人物,玉堂的守护婆娘,待会肯定要上去扇两扇子,这时候倒是没聊闲话,而是拉着灵烨临阵磨枪,悄悄询问各种上古天魔的应对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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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凄凉夜风扫过大地,十余万修士站在荒原上,手持刀兵法器,静默无声。
两天时间已经过去,无数天材地宝从九洲送来,堆积成了连绵的山峰。
境界稍低的修士和宗门传人,已经被撵回了九洲本土,余下十余万修士,都在原地盘坐,调养气息,做着最后的战备。
南方天际上的五道裂口,在低境修士撤出后,缓缓封闭。
此举斩断了所有可能的退路,以免天魔顺势祸乱九洲本土,也预示着这一战是破釜沉舟,若是不胜,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左凌泉身体在无限医疗资源的治愈下,已经恢复全盛,此时提着佩剑站在镇魔塔顶端,察觉到了九洲群雄流露出的悲壮与决然。
虽说哀兵必胜,但大战之前,气氛太过压抑,并非好事。
左凌泉沉思少许,在最终决战来临之前,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嗓音,开口道:
“诸位道友,可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