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看了她半晌,把她看得心惊肉跳,忽然哈哈笑起来,“本座喜欢成熟稳重智商高的,不说贤内助了,起码一点,不给本座惹麻烦。你呢,整天闯祸连累本座给你善后,想当本座的夫人,想得倒美!”复叹息摇头,“再说了,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本座虽然有个性,但是乱章程的事不干。好了,不许胡说。”随手一弹变出一条花裤子,大红大绿的配色,十分具有乡土气息。指了指道:“别光屁股了,穿上吧!”
夷波捡起来,还有些嫌弃,“我不喜欢这个花。”
他啧地一声,“不把你打扮得俗气一点,怎么凸显本座的典雅?”
果然是毫无反驳余地的理由,她嘟嘟囔囔穿好,因为他刚才不留情面的拒绝,有那么一小会儿的伤心。不过很快注意力被裤腰带吸引了,盘弄了半天也没有成功,只得挨过去请他帮忙。
龙君坐着她站着,抬手替她把带子系上,顺便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奇怪这裤子穿在她身上不显得难看,反而有种奇异的俏皮感,实在无语。
气囊运行得极快,比夷波的速度快上两倍不止。以前她和阿螺到云梦泽起码得游六七天,这次两天就到了,果然高手出马,效率飙升。
他们从女观湖里浮起来的时候,湖边上正有牛羊喝水,猛看见一个巨大的水泡啵地一声炸裂,里面跳出两个人来,吓得那群牛羊嗷嗷大叫,发足狂奔。
夷波掐腰四顾,葭苇弥望,初春的山水还没有醒过来,依旧显得枯败萧条。回头看,龙君立在水面上,柔软的春光映在他眼底,宝相庄严,不容侵犯。这模样忽然让她想起初见他时,那么惊艳和令人敬仰。虽然现在相处下来,龙君接地气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只要保持沉默,还是非常能糊弄人的。
“干爹。”她高高兴兴过去搀他,“上岸,吃好吃的。”
云梦泽距离丹江口有段距离,沧浪水其实有好几个名称,有的称之为汉水,有的称之为襄水。女观湖已经到云梦大泽的边缘,没有通往丹江的水路,只能走陆路。先前在水囊里的时候龙君跟她说了很多人间美食,他描述的能力比阿螺强,夷波心动不已,打算试一试。没想到他把她的手掸开了,整了整衣冠道:“在人间男女有别,拉拉扯扯是不允许的。从现在开始不许叫我干爹,本座还要风靡万千少女呢,别被你叫老了。”
夷波感到失落,“那我叫你什么?”
“叫郎主吧,显得我有身份有地位。”他哗啦打开扇子,摇头晃脑踏上了驿道。
夷波不满地鼓起腮帮子,见他越走越远,没有办法,只得一瘸一拐跟上去。
☆、第 27 章
不知名的地方,有很浓的生活气息,近处的屋舍,远处的炊烟,交织出一副古朴壮丽的画面。没有垂柳孤鹜,却有松柏牧笛。及近黄昏的时候,美得迟迟,和海里有很大差异。
夷波到过即翼泽,也上过岸,但那时总被阿螺牵制着,她想近距离接触人是不可能的。阿螺这样告诉她,“你是鱼,身上有鱼腥味,被人闻见了不好,误会你是卖鱼的。”女孩子都喜欢香香美美的,她为了藏拙远远躲开,现在龙君没有这么嘱咐她,她就觉得是不是味道淡了啊,可以没有顾忌地在人群中穿梭了?
龙君在前面走得潇洒,她在后面跟得很吃力,好不容易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说:“我脚痛,要断掉了。”
他原本还想嫌她麻烦,低头一看才发现忘了给她变鞋,她就这么光脚追了两里地,连脚趾都磨破了。
龙君顿时又自责又心疼,新生的脚,哪里经得起这样锤炼!忙扶她坐下,忍不住喋喋抱怨:“你是不是有点傻?看看别人的装束,你缺了东西也不知道提醒我?”
她委屈地扁着嘴嗫嚅:“我喊你,你不理我。”
龙君以前独来独往惯了,到了热闹的地方难免顾不上她,谁知她这么笨,看来真是须臾也离不得的了。他叹着气,从广袖里掏出一双绣花鞋来,蹲踞在地给她穿上,抬头看她,洁白的皮肤在阳光下细嫩得近乎透明,红红的唇扭曲着,眼里裹着泪,因为遇风,从液体转化成固状,吧嗒一下就落地了。他吓得忙去捂她的眼睛,“又哭?你想被人当观赏鱼养在大缸里?”
她抽泣两下说不,勉强伸脚试了试,有点疼,但是可以忍受。
“能走吗?”他扶她起来,“不能就说话。”
不想给他添麻烦,挺腰说没问题,他这才放心,重新上路,但速度明显放慢了很多。
夷波是条容易感动的鱼,龙君迁就她,简直给她注入了无尽的正能量。她牵着他的袖子,边走边问:“郎主,我臭吗?”
龙君忙着对路边上窥视他的年轻女子们释放魅力,百忙之中抽空应她:“什么意思?”
夷波抬手闻了闻,“阿螺说我是鱼,有味道。”
海里的东西晾干,譬如海带,又潮又涩,那是海产的特色。龙君潦草在她鬓边嗅嗅,“有股咸鱼的味道……”
她心碎欲死,指着他的腰间说:“我也要这个。”
别看她是条鱼,却长了一双识货的眼睛。那两个香囊是金错银的质地,大球之中套小球,子母相扣,体内常平。香盂里的熏香一旦燃起来,烟雾从镂空的洞眼里散发出去,香气可弥漫全身。
龙君舍不得,敷衍着打哈哈,“这是男用的款式,你不是要做姑娘吗,戴上这个别人都知道你名花有主了,姻缘会受阻的。”他笑了笑,“等一等,过会儿看见熏香铺子给你买新的,听话。”
既然他不肯给,那也无话可说,她看着他的香囊咽了口唾沫,继续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陆上是个稀奇的世界,她有过一次登陆经验,但很多东西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像那些骡马牲口,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喷出一口浊气,鼻翼居然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动静,真令人惊奇。她有点害怕,还是忍不住发笑,亦步亦趋紧贴着他,看到蒸馒头觉得新鲜,看到磨刀打铁也觉得好奇。
不住要问他问题,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嫌她聒噪,买了个红薯堵她的嘴,可是鱼不能吃烫的东西,咬上去一口龇牙咧嘴,龙君没办法,只能替她吹凉,一点一点掰下来喂她。
她很高兴,客气地推辞,“郎君也吃。”
他惆怅地看她,“是郎主,不是郎君。你吃吧,本座欣赏你的吃相就已经七八分饱了。”转头观天边余晖,喃喃道:“带你逛上一程,天黑驾云走,否则十天都到不了丹江口。”
夷波对一切都没有要求,只是觉得红薯很甜,对她脾胃。不过新长的腿,容易累,走不了多远就想休息。打算拉龙君在路边上歇脚,他不愿意,她也不强求,自己席地而坐,看他继续故作风流,卖弄风情。
“为什么人人都看你?”
“因为本座是人中之龙呀。”他笑得十分淡定,“你现在还不能体会,不过当你自带光环傲视群雄时,你渐渐就会习惯的。”
离自己越遥远的东西,越觉得了不起,龙君的光辉令她如沐春风。她啪啪鼓掌,赞美龙君了不起,他谦虚地压了压手,表示应该保持低调。
天边怒云染红了苍穹,龙君直面而立,霞光中的年轻人风度翩翩,简直就是个大写的帅字。夷波托腮仰望他,刚想和他探讨一下人生,眼尾忽见一个浑身长毛的东西向她扑来,还没等她反应,照准她的大腿,狠狠啃了一口。
她嗷地蹦起来抱头鼠窜,蹦到龙君身上,惊惶大叫:“有埋伏!”
一通乱,龙君也吓得不轻。待仔细看,才发现是只野猫,芦花色的皮毛,个头很大,两眼眈眈盯着夷波,摆出了狩猎时的姿态。
可能陆地上出现这么大一条鱼,对猫来说也受惊不小,不过她跳到了人身上,猫就有点不好下嘴了。
夷波放声嚎哭,腿上痛得厉害,挂在龙君身上不敢下来,“猫妖要吃我。”
龙君说:“不过是只普通的猫!”有时会忽然感慨,带上她是最大的错误。至今他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得到阿嫚的消息时,他会毫不犹豫点她当随扈。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鲛人,别的能耐没有,只会一惊一乍吓唬大神。
她眼泪巴巴看他,因为离得近,几乎脸贴着脸,“现在怎么办?”
“遇见困难要有大无畏的精神。”龙君把她摘下来放在一边,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砸了过去,“你越害怕,它越想吃你。赶走它,这个办法好用。不过它要是执意咬你,那你就不用客气,也咬它,比比谁的牙齿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