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黄沙来得猝不及防，哪怕是沙漠里最老道的猎手也只来得及大喊：快跑！

地位、金钱、武功，这些人类为了彰显地位而创造出来的东西在真正的天灾面前一文不值，这一刻，众生是平等的。

替沙暴开路的是妖魔，数不尽的妖魔遮盖住了苍穹，他们尖啸着冲进人群里，像是饿了许久终于见到小绵羊的恶狼，他们大开杀戒，沙子和着血一起糊进活人的鼻腔里，比身后排山倒海之势的沙暴更恐怖的是这一刻已经被掏出了五脏六腑。

有人庆幸自己死得痛快，可更多的人是想活下去。

浴血奋战的公孙咸勒马回头，抓住即将倒下的沙焕军军旗，挑起号角亲自吹响冲锋号：

——杀！！

吾辈将士，当以死卫国！

那天乐飏正好休沐，开源最先察觉到异常，她躁动不安的在房子里来回窜跳，咬着明瑞的衣角往外拽她，乐飏冷了脸色，快速收拾好东西交给明瑞，叮嘱她道：“你和开源先走，我得归营。”

开源是狞猫，有小猎豹之称，她又有灵性，乐飏本以为她们会多一线生机，可惜...

她精心多年才养出丰腴的人，怎么只剩一副骨架了。

也许她早就该不赌气了，她应该乖乖回去认错，再在柳衡膝前撒个娇，反正她是柳家的掌上明珠，柳衡只敢宠着她，如果她求，柳衡会不会多活几年...

如果她没有那么多顾虑，肯早早带着明瑞回一趟盛都，带她去母亲坟前叩个头，会不会现在那个人还是活生生的。

不至于连一副骨架都曝尸荒野。

乐飏蜷缩成一团，她真的好想明瑞。

好想那段在沙漠边陲苦中作乐的日子。

最起码那时候的天还是晴朗...

“轰”！！！！

天边突然响起爆炸声，蜀地上空多日的鬼邪之气瞬间被轰散，整片大地剧烈颤动，神农簋来不及穿好衣服，赤着脚跑出来问：“地震了？！”

乐飏也被惊醒了，屋外闹哄哄响起大喊：“地震了，快跑啊！”

比起地震，当时有更多的人脸色不好——那些尸体！

乐飏提上剑便跑，中毒的尸体藏在山洞里，那山洞是窑洞，还有众多卫兵看守，一旦地震引发崩塌，无疑于另外一场灭顶之灾。

乐飏跑出来拦路抢了一匹马冲向窑洞，路上她看见了策马狂奔在前的神农簋。

到底是草原黄金家族后裔，年及一百一了，也能在马上驰骋如风。

两人前后脚到山脚下，山洞本就中空，刚才地震里塌了一大半，不少落石滚下砸伤了不少人，蜀王安排了一个营在这里轮值，中军营帐正好在窑洞不远处，乐飏赶到时心凉了不少——营房已经被石头埋了。

随后神农簋告诉她更糟的消息：“因为地震，窑洞入口被封了。”

神农簋面色异常难堪：“每夜里面最起码有百人职守，若是地震把关押尸体的牢房砸开，那百人...”

乐飏问他：“中毒之后的尸体强度如何？”

神农簋一句话断了她希望：“砸不死。”

比地震更可怕的是，那山洞里面埋了将近五百具毒尸。

没过半刻，蜀王和盘汤他们都到了，军队迅速处理现场，药谷接管了伤人，随后大军围着窑洞布置防线，乐飏告诉最后赶到的长嘉：“恐怕这些人回不去了。”

长嘉面色苍白：“人事已尽了。”

好在还有大部分尸体是留在平原上，损害情况微弱，长嘉怕有余震，向蜀王请辞，准备今夜就动身带着大伙回乡，随后没多久，仵官王带来了数名鬼差，让他们代替乐飏护送长嘉回湘。

临行前，仵官王还对姬家姐妹俩金口玉言：只要你们能全心全力送众将士回湘，之前罪孽一笔勾销。

姬家姐妹俩蒙获大赦，算是在座所有活人死人中唯一一对高高兴兴上路的。

那次地震过后再没有震动，可谁都不敢松懈，守着窑洞严阵以待，神农簋找上仵官王，问他：“殿下可知道刚才是因何而起？”

仵官王面色冰冷：“你不必试探我，你是萨满巫医，所知不会错。”

神农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

这一夜，抬头注视苍穹的不在少数，南阳郡城里的桃夭、泰山之内疗养的鬼帝、紫极宫里的英招...

五湖四海、叁教九流，在这一刻都齐齐望向苍穹——天，塌了。

自妖魔杀入人间以来，诸天仙佛在哪？

人类几千年来将祭祀看做头等大事，礼拜诸神已经刻进了血脉，享用着人类的信仰与香火的诸天仙佛在哪？

在另外一处战场。

南天门

九天之上，黄泉之下，谁也不比谁好过。

阴司损了两名鬼帝，天庭折损更多。

妖魔破归墟，第一道防线便是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