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宗与上宗的关系,就相当于宗门之外的分舵,学的东西和上宗一脉相承,想跑来拜师或者镀金的修士有多少可想而知。
距离风波结束不过几天时间,关外御剑而来的修士就来了好几个,后面估计还有一大波步行而来;大丹朝内部的修士更是为之沸腾,几天之内便挤垮了十里柳林外的八角牌坊。连那天被九盟至尊拿去借用的寻常兵刃,都涨成了天价。
除开修行一道,此事对凡世的影响同样不小。
栖凰谷是姜氏祖宗扶持建立,栖凰谷成为惊露台的下宗,姜氏皇族自然也弄了块免死金牌,只要栖凰谷不倒,姜氏就倒不了,连往年不搭理这弹丸之地的大燕王朝,得知消息都已经派了使臣前来。
而宰相李景嗣,谋划多年便是为了取代姜氏改朝换代,此事过后,往日谋划自然成了竹篮打水。
姜怡坐镇朝堂,以前压不住臣子,如履薄冰不敢妄动;如今有栖凰谷在背后撑腰,可以说再无忌惮,直接大刀阔斧给满朝文武换了波血,以前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在浩瀚天威之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便被卸去官职撵回了老家。
原本的保皇派,则一飞冲天成了天子近臣,礼部侍郎左寒稠,靠着如花似玉的侄子取悦长公主,直接连跳三级官拜相位,都没人敢说啥。
不过这些变化,作为芸芸众生一员的左凌泉,目前还并不知晓。
在栖凰镇一番血战,又看过神迹之后,身负重伤的左凌泉,便晕了过去。
经过吴清婉不眠不休地医治,直到七天后的黄昏时分,才慢悠悠醒来……-
四月初三,小雨。
栖凰谷的廊台亭榭之间人影嘈杂,不少外来的修士,在雨幕中奔走,回味着几天前仙门老祖的大神通。
虽然有了护宗大阵,但尴尬的是栖凰谷的几个小掌房,根本不会用,也没能力操控。
因此聚集在山谷内的数千修士,还是冒着雨互称‘道友’‘前辈’,稍显不体面。
山谷后方的竹林依旧清净,石崖上的小木屋里亮着灯火,照映出两个女子的侧脸,隐隐的交谈声,从其中传出:
“……惊露台的仙长,明天应该就过来了,听说是个幽篁境的老祖,担任代理宗主,帮我们培养接班人。说起来丢死人,都成惊露台下宗了,宗门里修为最高的才灵谷二重,昨天关外有两个仙师莫名而来,都是半步幽篁的高人,想当宗门供奉,踩着飞剑在护宗大阵外面求见,结果等了半天,才发现你大师伯在地上站着,当时还来句‘不愧是惊露台下宗,扫地大爷都是灵谷境的修士,瞧瞧这排场’……”
“刚起步嘛,有什么好丢人,祖师爷亲手赐的石碑,哪怕都是炼气,也没人敢瞧不起咱们……”
“姜怡,朝廷的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
“没啥事儿了。那天李景嗣带着朝臣正逼我还政,天显异相把所有人震住了……有祖师爷当靠山,我把他们都下了大狱,朝臣屁都不敢放一个;以后只要栖凰谷在,没人敢动我姜氏……”
“那就好,以后安心修行,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
素雅整洁的房间里,弥漫着些许药香味。
床榻上,左凌泉浑身包着白色绷带,盖着薄被,只露出一张俊美脸颊。
圆桌旁,吴清婉身着云白色的长裙,墨黑长发披散在背上,温润脸颊带着三分忧色,不过依旧风韵动人,拉着姜怡的手儿,小声说着宗门琐事。
几天前的栖凰谷一战,吴清婉亲历其中,除开看到仙人降世的震撼外,感受最多的就是‘无能为力’。
以前吴清婉对自己的修为还是有自信的,但一场大战打下来,她几乎和不存在一样,连搭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左凌泉搏命,甚至最后连刀都补不上,心里有多自责可想而知。
如今都想弃武从医了,当个仙家医女,即便打不了架,以后至少也能帮左凌泉疗伤,总比站在旁边看戏强。
不过,吴清婉终究是女子,自己‘道侣’超乎想象的厉害,也冲淡了她心中的那丝失落。
和姜怡闲谈之间,吴清婉的眼神,时而望向床铺,双眸中依旧如往常一般温柔,但此时此刻,明显又多了点东西,很难察觉,但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依恋’吧。
姜怡穿着左凌泉送的红色长裙,如今不用再担心弟弟的皇位,头上的金簪也取了下来,彻底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稍显傲气的大小姐。
她坐在吴清婉的身侧,目光也放在左凌泉的身上,眼底带着隐隐的担忧。
姜怡那天没参与栖凰谷的战乱,只从吴清婉口中,得知了左凌泉的事迹,心中自是震撼。
不过姜怡跑过来的时候,左凌泉已经半死不活地躺在了床榻上;之后要处理朝堂上不是一条心的臣子,忙得焦头烂额,左凌泉也没苏醒,到现在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姜怡望了几眼后,又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说起上次的事儿:
“小姨,你说左凌泉那天,剑被打断了,从酒楼里摸出来一把‘打神锏’,破了那野修的护身罡气。我觉得那至少应该是把灵器,只可惜派人把栖凰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找到。”
吴清婉对上次的事情记忆犹新,许元魁所用的刀,事后她捡回来查看,才发现是出自掩月林的‘掩月弯刀’,中品灵器,寻常刀剑一碰即断,法器也很难扛得住劈砍。而左凌泉随手摸出来的铁锏,既然能抗住劈砍,显然不是凡物,她也想寻找来着,可惜等想起来,早不知掉在哪里了。
“可能是被镇子上的散修捡走了吧,这也没办法,那天动静太大,凌泉又受了伤,我都忘记了。”
“唉~左凌泉剑也断了,得想办法给他找一把好剑。上次若是有把宝剑在手,以他的本事,哪里会吃这么大的亏……”
……
姜怡闲聊片刻,见左凌泉没有苏醒的迹象,坐的有点乏了,站起身来:
“小姨,我去广场上看看,要是左凌泉醒了,你叫我一声。”
“好。”
吴清婉起身走出房门,目送撑着油纸伞的姜怡,走下蜿蜒石梯后,目光移动到了天空上。
天上阴云密布,下着小雨,雨珠穿过无形的大阵,在高空上荡起圈圈涟漪,微不可觉,只是让大阵外的云层看起来有些模糊。
这场雨,是聚灵阵刚形成,强行聚集方圆数百里的灵气,导致的天象变化,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也不知何时才能稳定下来。
吴清婉能感觉到周边的灵气每一刻都在增加,瀑布上方的那根石柱附近,已经隐隐出现了朦朦胧胧的雾气,水帘洞正处于石柱的正下方,她怕出现什么意外,都不敢把左凌泉放在里面。
吴清婉注视片刻后,又把目光移到了石崖下的竹林里。
竹林间的房舍内外,有很多盘坐修行的弟子。瀑布附近,汤静煣的院子里,从窗口能看到一个女子在里面来回踱步;白色小鸟鸟,没精打采地趴在窗台之上,变成了一个扁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