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这儿真没问题?”
上官灵烨手里拿着酒杯,眺望看了八十年的凡世烟火:
“修行中人,不必计较俗世规矩;你可以开始谈天说地吹牛了。”
“?”
左凌泉有点搞不懂旁上官灵烨了,看表情也不像是拉着他半夜聊骚,他一个人干吹,能吹个什么?
“上官前辈,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和姜怡在一起的时候,东一句西一句,不是很能扯的吗?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姜怡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您老人家又不是……
左凌泉端起酒杯灌了一口,清凉酒液入喉,除了润倒也没啥特别感觉。他开口问道:
“前辈对什么比较感兴趣?”
上官灵烨思索了下:
“我以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想修行,不过老祖不让我修行了,就没了目的,你觉得我该对什么感兴趣?”
左凌泉哪儿知道,他又问道:
“上官前辈一个人在宫里待了八十年,找不到目标又没人倾诉,应该过得很不容易吧?”
上官灵烨以袖掩唇,将酒杯一饮而尽:
“待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你说呢?”
“这么多年,前辈就没出去散散心?”
“出去过不少次,缉妖司供奉搞不定的事儿,就得我亲自出马,出去的时候确实要轻松些,就和以前在外面历练一样。”
左凌泉轻轻摆手,抬眼示意宫墙外的万家灯火:
“不是出去办事,是出去闲逛,到街上走走,看中秋灯会、端午渔舟,或者去诗会上面瞧瞧那些年前才子大展所学、琴坛大家献曲什么的。”
上官灵烨拿起酒坛,又倒上了两杯酒:
“这些俗世消遣之物,有意思吗?”
左凌泉笑了下:“仙都是从人修来的,这些东西既然存在,那就肯定有意思。修行一道不进则退,不敢有一日懈怠,永远都走在路上;凡世却没有这个束缚,可以停下来休息,做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无关小事儿,这反而使得俗世百花齐放,比只有长生的修行道还要精彩一些。”
上官灵烨目光放在宫墙外的灯海之上,神情平淡:
“我不觉得那些事情很精彩,你难不成觉得在街上溜达,比御剑凌空、周游四海还逍遥?”
左凌泉肯定不这么认为,但俗世可不只有满街溜达,他轻声道:
“对我而言,修行道也就比俗世多了些搬山倒海的神通和寿数,抛开这些,比俗世强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就比如琴棋书画……”
“仙家高人也会研究这些,而且他们有数百年的时间沉淀打磨,造诣远非凡夫俗子能媲美。”
左凌泉摆了摆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可不是研究得久就能琢磨出来,大部分人研究一辈子,也只能研究出一身匠气。”
上官灵烨胳膊斜撑着小案,坐姿稍显慵懒,轻轻摇晃着白玉杯中的美酒:
“我不这么认为。就比如这杯酒,凡夫俗子花去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可能酿出来,他们没这么多时间沉淀。”
左凌泉两杯酒下肚,感觉有点上头,他单手搭在膝盖上,叹了口气:
“那我举个例子吧。我以前听过一首诗,‘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写的是宫女离家三千里、关在宫里二十年的凄惨处境。娘娘离家不止三千里吧?在宫里待了八十年,时间比师中的宫女长四倍,能不能有感而发,写一首这样的诗?”
上官灵烨眉梢微皱:“我又不善诗词。再者,我是贵妃,不是宫女,即便不是修行中人,也养尊处优享尽人间富贵,岂会哭哭啼啼?”
左凌泉想想也是,又改口道:
“那就说跳舞。山上仙子道行高深,总不能研究舞蹈在人前献艺,跳的舞肯定没俗世的歌舞大家好看……”
上官灵烨还是摇头:“谁说山下仙子不会跳舞?外面有不少女修,为了挣神仙钱,在自己修行府邸中跳舞,用水中月传给玉瑶洲各地的修士看,算是卖艺,那水准可不比俗世歌姬低半分,而且能飞起来跳,凡人根本比不了。”
左凌泉眼神意外:“这都行?”
上官灵烨轻轻哼了声:“修行一道无奇不有,有些女修为了神仙钱,脱了衣裳跳舞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比俗世勾栏的花魁都放得开。”
?!
左凌泉手肘撑在小案上,凑近了几分:
“修行道还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怕是得好好批判一下……”
上官灵烨也凑近几分,半眯着眼:
“你想看?”
都靠着小案,两人距离不到两尺。
上官灵烨小酌几杯,目光依旧澄澈,如玉面颊上却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酡红,在皎洁月光下显出‘贵妃醉酒’般的动人美态。
佳人如醇酒,柔艳脸颊近在咫尺,左凌泉目光停留了一瞬间,有些飘的思绪马上收了回来,摇头道:
“我不想,只是意外罢了。”
他坐直了些,看向远方的灯火,义正词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