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此次的大乱,必须要早日结束。江夏在心中暗自下着决心。当然,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一切并不简单。毕竟南京那边现在以大明正统自居,而南京又有一套完整的行政班子,再加上江南本就是富饶之地。这一切,已经让那边和京师有了分庭抗礼的本钱。
抛开江夏自己在大明的威信不论,这一场大乱的大义,其实还是在苗仁虎、崔政义他们那边的。
江夏摇了摇头,心中逼迫自己不再去考虑这些事。眼下的局面,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他如果退了,死的绝对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日正是正午,阳光普照,天气不错。
江夏安排在太平寨的探子撤回到了蓟州府。太平寨在滦河东河岸,属于鞑靼大军来蓟州府的必经之地。探子突然撤回,江夏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鞑靼大军到了。而后探子报告的消息,也确实了这一点。
听过探子的禀报以后,江夏心中忍不住感叹,来得真快啊。按照千绝行的估计,对方应该需要十日才能赶到蓟州府,可现在不过七日,他们就已经赶到了。
江夏扭头一看身旁的夏家林、萧杀、千绝行等人。他道:“走吧,立刻带人赶去滦河。”
“是!”众人立刻起身,应了令以后便鱼贯而出,各自前去点兵集结,准备先赶去滦河河岸。
按照鞑靼大军刚到太平寨这个位置的路程估算,他们要赶到滦河东河岸最快也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而从蓟州府出发去滦河,速度再慢,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守卫蓟州府,防线一共有两道。一就是这滦河,二才是蓟州府。
滦河的河流和岳婆港的葫芦河相连,最终流入渤海之中。河水虽然不算很急,但胜在河面够宽。这乃是一道天险,任何知兵的人都没理由让对手轻轻松松地渡河过来。
江夏他们一路也是快速行军,仅仅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滦河西河岸。河面上风平浪静,波光粼粼。阳光洒在河面,折射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若只是踏青至此,肯定会有人忍不住感叹,景色真美。
可惜,如斯美景在眼前,三万余人却无一人有欣赏的兴致。河水自河面吹拂上来,众人感受到的不是迎面而来的清爽,而是一股子肃杀的意味。
大家都知道,一场大战,就将在此处拉开序幕。
河面阻击战,打法一般有两种。一是驾船入河,直接在河面上与对方开战。二是用弓箭、投石、火炮等物,远程攻击,阻击对方。
如果江夏手中有任何一支水师在此,那他必然会选择第一种方法。但眼下的真实情况是,己方兵力远弱于对方,并且士兵不及对方精锐,不擅水战。所以江夏并没有想过要靠这一条滦河完全拦住对方,只不过是想用远程阻击的方式,消耗对方的实力而已。
到了河岸边,江夏他们刚刚列好阵型,架好一切器械,只不过是等了一个时辰而已。江夏就通过伸缩望远镜看见了河岸对面,已经有鞑靼大军前来。紧接着,自滦河的上游处,大批的船只划下来。
列好阵型的士兵们,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隐隐能看见对面河岸敌军已经到了。对于北方草原诸族,大明士兵并不陌生。他们的骁勇,他们的狠戾野蛮,对于大明士兵有一种天生的压迫性。
此次江夏带到这滦河河岸的,并不是他从京师带出来的兵马,而多是镇朔卫和兴州军的人。所以此刻一见到敌军,队伍里面立刻有躁动之象。
江夏骑在战马上,他回头往身后的队伍一看,目光凌厉无匹。迎接到江夏这道目光的人,顿时闭上嘴巴,全身绷直站在远处,不敢再有骚动。
江夏的目光从左至右一一扫过去,沉默一会儿后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这里面有兴州军,有镇朔卫。现在要你们跟着我,也许你们还不一定习惯,也没从心底里接受这件事。
但是我要你们记得,你们是兵,是大明的兵。无论你们以往的主将是谁,现在你们要明白,我们的对手是鞑靼,是外族!
如果我们今天受不住蓟州府,那么声后千里国土,必定受鞑靼肆虐。他们会奸淫我们的兄弟姐妹,抢我们的金银珠宝,烧我们的房屋庙宇。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我们没有守蓟州府,你们觉得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儿子女还能得到安宁吗?所以,不管你们是否愿意跟着我,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够跟我一起,死战不退!”
江夏一番话说完,全场沉默了一下。
人群中的马大牙突然激动地吼道:“死战!不退!”
他这一吼,所有士兵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般,也纷纷喊道:“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江夏点了点头,拿起伸缩望远镜再次看了看河对岸。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开始渡河了,但是这一看,他却看到了一个他原以为再也不会看见的人。
而这个人的出现,让江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江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山海关的守将会被策反,为什么永平府会那么轻易地被破。原来,是他……
第601章 江彬,可是来送死否?
江夏执掌大明政权以后,虽然没有想过要造反,废君自立。但为了政令推行通畅,自然也不可能用一些跟自己作对的人。所以嘉靖时代的大明,朝堂上能够崛起的人无外乎三种。一者就是夹起尾巴做人,行事低调的。二者便是加入江系,成为江夏附庸的人。三嘛,自然是能够自成一体,家族势力底蕴庞大深厚的人。
因此,嘉靖时期的大明,江夏基本没有遇到多少太让他头疼得对手。让江夏自己回忆的话,能够被他重视的对手,也多存于正德时期。那个时候令他头疼得对手有很多,比如朱祐杬、刘瑾、太后之流。但真正令他倍感压力的对手,则只有那么几个。杨廷和可以算作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现在滦河东河岸边上的那位,也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以江夏六识的敏锐度,靠着伸缩望远镜,他能将河对面的情况看得十分清楚。算算时间也是九年多的光景未曾再见了,河对面的那位此刻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面容虽然有变成熟,但那股气质却未曾改变分毫。看上去整个人一如以往一般,时刻散发着浓浓的冷意。
江夏曾经在想,如果正德不是那么早死。那么此人在大明高度,恐怕并不会低于自己。至少在当年,他曾经一度有超越自己的势头。
此人是谁,现在基本已经呼之欲出。没错,正是当初执掌宣府四镇,手握边军的江彬。正德死后,他当机立断叛逃出大明,投靠了鞑靼。这件事一度让大明紧张不已,江夏为此还转程出使鞑靼,协助阿尔苏登上可汗之位,订下友好和平盟约,这才令得江夏心安。
当时因为迫于杨廷和争夺大明政权的关系,江夏离开鞑靼时没有再去管江彬,而是直接回到了大明。离开时,阿尔苏曾经答应过江夏,会派人去杀了江彬。所以在江夏以往的意识中,他一直认为江彬早已是个死人。
今日再见,自然令得江夏明白过来。江彬不仅没有死,并且还在鞑靼混的风生水起,如今更是能执掌近十万鞑靼兵马。
对于鞑靼国情知之甚深的江夏,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鞑靼可不像大明,皇上奉谁做将军,赐下兵符就能领兵。鞑靼打仗,是各大部落酋长联合出兵。要想统领十万鞑靼兵马,一得是出身足够高贵,二得是能力足够出众。
凭此两个条件,此刻出现在此处的江彬,在鞑靼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也就不难猜测了。
说实话,江彬的突然出现让江夏感觉到了压力。但与此同时,他的出现也挑起了江夏心中的战意。
当初在大明,江夏虽然和江彬暗里斗过几次。但都因为朱厚照在中间平衡的原因,二人一直都没有正儿八经交过手。朱厚照死后,二人再也没有相遇过。当年本就应该有的争斗,此刻再在战场上来一决高下,也可称是一件快事。
江夏一把拔出自己腰间的龙渊剑,用剑身轻轻拍了一下马臀,驱马走到河水的浅滩中。江夏挺直腰杆,龙渊剑的剑尖笔直地指向江彬。
河对面,江彬正在指挥鞑靼大军上船,安排渡河时船只的阵型。当江夏驱马走到河水浅滩中时,江彬好像有感应一般,抬头猛的向河对面看过去。
他手中没有伸缩望远镜,也没有江夏那么敏锐的视力。所以在他的眼中,河对面江夏带来的大军,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但是江彬却一脸疑惑地喃喃自语了一声:“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