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西侧去找灵州仙派的弟子途中,洛银也遇见过几回妖,有的身上血腥味浓重的,她杀了,有的身上妖气很淡,洛银也没费时间去追他们。
往西侧走的确更容易遇见一些修道士,他们本来就是从西侧的三道洞口入内的,都在追逐目标中的妖兽,分神与洛银说话,替她指了灵州仙派弟子的方向。
这些人以为洛银是某个灵州小门小派出来的,前去投奔灵州仙派,毕竟洛银身上挂着的腰牌上一滴妖血也没有,而基于谢屿川的腰牌过于醒目,洛银已经让他收在怀中了。
一道仿佛没有尽头的洞府终于走到了边缘,荆棘丛更加茂密,许多藏匿于树根下的洞口难以被人发现,仅有几个隧洞是那些修道士通过的地方。
洛银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走,洞深仿佛不见尽头,也不知绕了多久的洞隧,才见到微光,便又走入了一片树根扎堆的深林。
若说之前她和谢屿川所走的东侧洞穴都是连在一起的一间间石室,那这里的洞穴更像是一个贴一个的密林。
忽而一声鸟鸣传来,远方红光乍现,未听见人声,却是看见了一股火碰水后产生的浓烟。
没有修道士的话,妖兽不会异动。
洛银脚下突然踩到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去,竟是一块完整的腰牌,那腰牌背面朝上,图腾所绘正是灵州仙派的丹顶鹤。
树根中阵林变化多端,火光又从右侧亮起,这回洛银听见了叫喊声,随即一道黑影在林立的树根中穿梭而过,速度迅猛,刮起了一阵飓风。
是六阶的妖,已然进入了攻击状态。
洛银顾不得其他,使了轻功便往会喷火的妖鸟方向而去。
眼前茂密的根林太过碍事,洛银以掌风破开了粗壮的树根,顷刻间传来的坍塌声扬起了一地灰尘。树根上下与石壁相连,中间断裂的地方犹如一根根尖刺,稍有不慎便能划破人的肚腹。
谢屿川抬脚跟上,可洛银前去太快,不一会儿身影便在眼前消失。
“洛银!”
他对着火光方向喊着她的名字。
洛银听见了谢屿川的声音,只是没听清他在喊什么,前有灵州仙派的弟子生死不明,后面还跟着个不会法术的小狗,她情急之下,只能分神传话:“原地等我!”
洛银到达方才妖鸟经过的地方,见满地焦黑,角落里还有火光,地上又掉了几块灵州仙派的腰牌,只是没看见人在哪儿。
她顺着妖鸟飞去的踪迹继续寻找,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了人声。
那三个人躲在了火光之后粗壮的树根下,两男一女,手上都拿着剑,面色苍白惊恐地看向头顶偶尔飞过的黑影,如遇鬼魅。
纯白的衣服染脏,两个男子将女子护在身后,那女子已经害怕得失声痛哭。
洛银出现时,为首的男子还没看清来人便将剑气指出,洛银拂袖挡开,轻巧地落在了三人面前,道:“我是来帮你们的。”
她一身灵气,不是万窟洞天里的妖物,三人看见后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你是哪派同门?就你一个?可、可叫了烈州、重明的同门弟子前来?”
洛银摇头,反问他们:“此处就你们三个灵州弟子?”
“不,不光只有我们三个,我们走散了。”男弟子道:“来幸州前,师父特地交代过,以树根为界,若看见树根丛生的洞便不可再前行,我们捉妖也只敢走到那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是被妖鸟抓来的。”
“五只、不!六只!”另一人道:“六只庞然的妖鸟,展开双翼几乎能遮天蔽月,它们一爪便可抓起两人,将我们带到这里后用火圈封住出口,也没立刻杀了我们。”
洛银闻言,有些惊奇,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除了灵州弟子,你们可在这处看见其他门派弟子了?”洛银问。
那两人连连点头:“有的,不止我们,潞州仙派的,还有祁州仙派的都被抓来了几个,只是不知被带到何处了。”
将道行低的修道士捉来树根林,封住他们的去路却不杀他们,不是在玩儿,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两名男子身后的女子一直在哭,洛银闻到了血腥味,见她泪眼婆娑可怜得很,低声问:“你受伤了?”
那女子大约只有十六、七岁,头上还戴着粉色的珠花,看上去便是爱打扮的小姑娘,对付妖兽根本不行,也不知灵州仙派如何会让她进洞。
女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哆哆嗦嗦道:“我、我的脚扭伤了,好痛。”
洛银闻言,蹲在她的面前对着她的脚踝勾了勾手指,五指隔空按压了一下,发现只是普通的骨头错位便干脆帮她接了回去。
女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洛银起身看向四周,记住了这处位置后对那三人道:“你们想办法将火扑灭,就在此地等我,我先去找其他的灵州弟子,待找到了人后便会一同带来。”
妖鸟用火围住他们,除了不让他们逃跑之外,此地昏暗,火光可做指引标记,方便它们再度寻来。
那三人无可依靠,也只能听从洛银的安排,两名男子前去灭火,女子抱着扭伤的腿依旧哭哭啼啼的。
洛银正欲离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叫她脚下停顿,回身望去,她险些岔气。
被她一路破开的树根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从路面穿行若不小心便会被划伤,谢屿川几乎是不要命地从荆棘丛中爬了过来,手脚并用地拨开眼前碍事的树根,掉落一地的晶石微光笼罩着他,他的脸上、肩上、胳膊上、腰上、腿上,无一不被划出或大或小的伤口。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紧紧地盯着她,即便看见了洛银,谢屿川的动作也未停下,反而加快脚步,浴血奔来。
洛银的呼吸都停了,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在谢屿川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抱住她,身上的血污染红了她的粉裙时,洛银才慢慢回过神来。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谢屿川将她抱得很紧,紧到洛银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声音低哑,似乎带着哭腔地质问她:“你为何不等我!为何丢下我!”
洛银眨眼回神,摇头解释:“我、我没有丢下你,我不是与你说了原地等我?”
“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一个眨眼你就消失了。”谢屿川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紊乱地砸着胸腔。只要再想起洛银当时放下他的手,破开树根丛离去的背影,谢屿川便觉得心被一只长满长刺的手捏住般,无法呼吸,疼得发麻。
“我见那妖鸟飞过,急于救人,我也的确说了……”洛银的话止住了,她想起来自己喊话时,似乎已经离谢屿川很远了,当时谢屿川的声音传到她这儿也是模模糊糊的,也许他真的没听见。
他的呼吸很重,一张脸埋在了她的肩窝处,每一道炙热的气息都隔着衣裳洒在了她的皮肤上,那双搂着她腰的手还在颤抖,不知是怕的还是疼的。
洛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回想谢屿川从杂乱尖利的树根中爬出,满身是伤的样子,洛银便只想着先把他安慰好了,其余的另说。
柔白的手抚上了谢屿川的肩背,她碰到的少年身体仍在微颤,掌心下温湿的是他浑身上下大小伤痕流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