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妖

养妖 第49节(1 / 2)

等棺材入了土,洛银看了一眼立在山下的新坟。

胡夫人抹了一把泪,恶狠狠地诅咒道:“你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就不怕报应?!”

“有何可报应的?”洛银的目光没从那块墓碑上移开,新坟看上去,好像这人才刚死不久,她声音平淡,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感:“我上无老,下无小,报应我什么?”

胡夫人道:“你总有在意的人!”

洛银神色一冷,转身的刹那在胡夫人的脸上留下了掌印,胡夫人被胡治岩接住,一行人望着离去的洛银敢怒不敢言。

倒是后走一步的谢屿川留下了一句话,叫胡家众人的血一瞬倒流,冷得彻骨。

“这只是个开始。”

他说。

第53章 五十三 洛银:我有谢屿川了。

入夜的城池依旧热闹。

从综山上离开后, 谢屿川就没追上洛银。

回到碧水城,谢屿川便在城内嗅她的味道,他记得洛银身上的味道, 像是清冷寒雪中的梅花, 只要她离得不算太远, 谢屿川都能找到她。

他没花太长时间便找到了洛银的下落, 几步跑上前去看见她站在一个卖糖糕的店门边,花钱给路边嘴馋的小孩儿买了一块糖糕。

他见那小孩儿拿了糖糕万分兴奋, 绕着洛银唱儿歌,一整天都心情不好的洛银终于露出了笑容。

谢屿川没有上前。

给胡海中迁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小孩儿手中那块糖糕还没吃完,便被家里长辈叫回去吃晚饭。

糖糕铺子前骤然安静了下来, 停了半日的雪又重新落下,夜色降临,却没多少店家点灯, 众人都在为即将除夕而做准备, 开门做生意的极少。

从闹腾到冷清,也不过是几个眨眼之间。

谢屿川看见洛银脸上的笑容凝固, 而后消失。

他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脆弱无措, 他替洛银气愤,替洛银不甘,替洛银不值,可他终究什么也代替不了。

谢屿川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无力感, 好像他什么也帮不了洛银,他希望自己在洛银身边是有价值的,他希望他可以保护她,安抚她。

一个晃神的时间, 谢屿川又将洛银跟丢了。

再找到人时,雪下得越来越大,空荡荡的洛家老宅里只有一所院子里亮了一点儿光,那光不是烛火灯辉,而是一台放在石桌上的小火炉,火炉上烧着一壶酒,酒香飘过,充斥着院落。

谢屿川站在月洞门下,看见洛银斜斜地靠在石桌旁,手中举着白玉杯,单手拖着下巴,眯起双眼昂头看向头顶的月亮。

谢屿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今晚不是圆月,不过今夜无云,弯弯的月亮很亮,至少能照亮这里安静的一角。

“你回来啦。”洛银一回眸,也看见了谢屿川,双方对上视线,她甚至弯一弯眼,笑了一下,眼里却没笑意。

谢屿川朝她走过去,看见地上倒下的两个空坛,便知道炉子上热的是第三坛,在他回来之前,洛银已经喝下不少了。

石桌旁满是桂花酒的香味,这酒是去年酿的,洛银在为数不多开门的一家酒楼里买了几坛回来。她买时还有些犹豫,自己买这么多能喝得完吗?结果酒水温上香气四溢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一杯接一杯,倒是喝了个干净。

“你回来迟了,我没给你留哦。”洛银想伸手拍一拍炉子上烧得滚烫的铜壶,道:“这里面的也是我的。”

她手脚没轻重,眼看就要往那火苗里伸去,谢屿川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心里有触不到底的慌神和担忧。

“你怎么了?”谢屿川没松开洛银的手,手指细细地拂过她冰冷的手心,想要将她捂暖。

洛银也没抽回手,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谢屿川的掌心原来这么热,像是一团可以无限吸取温暖的热源,让她有点儿舍不得离开。

她怎么了?

洛银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当年真相了解清楚后,她也迅速地做出了应对之策,分了胡家一半家产,重修洛家祖陵,甚至还让胡海中迁坟,她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可为何心中那股沉甸甸的分量没有减轻?反而越发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洛银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重感情的人,在她过去的人生成长中,唯一的感情寄托就在师父、师兄弟身上,饶是与他们亲近,却也不亲热。

她将当年在洛家生活的十年时间,看做俗世旧情,甚至在后来鸿山上的八年,没有回去看过一回。

她向来是个淡薄的人,情绪不会太深,陷入的感情也不会太重,可现在将她重重包围的窒息感就像是沉入水中即将溺毙的挣扎,不知如何发泄,也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办法。

洛银以为从综山上离开后,她便能彻底放下过去,也能放松了,可事实上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满是烟火气的街上,看着成群结队的人越发感觉到深深的孤独。

小孩儿的笑闹声可以让她短暂地忘却那种孤独感,可当人群散去,铺天盖地的黑暗再度袭来。

买了酒,喝几口,洛银才慢慢发现,这不是今日挖亲生父亲坟墓的愧疚和报应,这是她自灵州雪山上醒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宣泄的、后知后觉的郁闷。

“屿川,你怎么看我?”洛银放下酒杯,抬眸望向谢屿川:“我命后人挖我亲生父亲的坟,还要将他埋在山脚下,在你眼里,是否也觉得我大逆不道?人都死了几百年了,我还要小题大做,非出这口气不可。”

他好高,洛银抬头和他说话很累。

谢屿川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于她面前慢慢蹲下,蹲得比洛银还要矮,弓着背,仍旧将她的手抓在掌心,下巴轻轻磕上了她的膝盖,轮到他抬头看她。

“我心疼你。”谢屿川说。

洛银一怔,突然失声。

她有什么可值得心疼的?

“他们不懂你,可我懂你。”谢屿川看洛银还想喝酒,便将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一起放在怀里捂暖,眼神不离开她,道:“他们说事情过去几百年,于你而言不过是一觉醒来罢了,无非是痛不在他们身上,他们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