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在妖界攻入幸州后带着一组小队不知去向,他们都以为他被妖给害了,后来妖族撤出人界后,也有一些藏匿保命的修道士陆续回到自家门派,赵正却没回来。
再见,他被挂在村牌上已吹成了人干,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脱在了脚下,也不知经历过什么。
宁玉走了,也没告诉司马南他到底信了那句被火烧起来的话没有,司马南不敢将此事乱传,只是没过几日他便听到了消息,宁玉以自身之名为誓,将告知世人当年结契真相,要求九州掌门长老必须到场。
他所说的真相里,墨安仙道并非人人敬仰尊敬的修道界前辈,而是自私自利,残害同门的伪君子。
“流言非真,伪善称道,如今修道界走了妖,也将迎来更难应对的祸害,那人曾为天下苍生殒命,但真相并非如此。”
“我曾听灵州仙派洛银前辈告知,也曾在灵州雪山下开启天光之境看见当年风雪记忆中的幻象,如今所见为假,当年所历是真。妖界和人界结契失败的真相,便是墨安背叛,他难当仙道二字,更不配受万人敬仰,身死后功名流传五百余年,皆是虚妄假象。”
“吾宁玉,以自身名誉为誓,所说话语若有半分为假,愿造雷霆万劫,灰飞烟灭。”
司马南坐在客栈前的轮椅上,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秋风吹来了几片落叶,尽显萧条。
原来宁玉不是不信他的话,而是不愿将被世人辱骂风言风语,被九州质问唾弃之难,落在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上。
他来说,世人不会信。
“吾乃墨安,仙身神志,万物主宰,凡人蝼蚁,以血为吾铸天剑,尔之幸也。”
这话,终是流传至九州每个人的耳中,只是那不见身形的鬼魅,杀人远未停。
如今宁玉已是修道界唯一的仰仗,便是九州掌门也无一人能达到他修为的高度,他说的话便是再觉得荒唐,也让人心中存疑,不得不信上几分。
沿着幸州边境往安州、潞州、古河州而去的鬼魅始终无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可他杀人却未停止,九州仙门正统的弟子有,江湖游侠也有,凡是他经过的地方,也多有百姓伤亡。
宁玉摸不准他行动的路,他以为墨安毕竟曾是灵州仙派的掌门,应当会一路杀去灵州,可其实也没有,相比灵州,他似乎更愿意留在幸州。
便是他留在幸州,宁玉也不曾碰见过他。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九州掌门也不敢不信宁玉的话,他们坐在高堂阔谈杀人者是人是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有人再度死去,剥光了衣服,耻辱地挂在了高处。
涂飞晔彻底病倒了,他原先中了妖毒损伤修为,后来虽吞了不缺花将身体慢慢养好,还没过一年又出了妖界攻入人间之事,他在战役中负伤,便是洛银以真气相救,也抵不过涂颜失踪、当年灵州仙派人人敬仰尊重的墨安仙道又入了魔等诸多打击。
他要以人血铸造天剑,好让他有一把称心如意的利器可以于两界称王,修道界人人自危,也怕下一笔剑伤便落在了他们的心口或背后。
宁玉下达死令,九州各地搜寻墨安下落,若他没猜错,墨安应当还披着谢屿川那张皮,只要不是他自己的身体,行动必会受限,宁玉要找到他,哪怕不能成功,他也要合众人之力将其绞杀,万不能任由他继续血洗人界。
谢屿川的消失,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妖界再度陷入了慌乱之中,他们的王身体被人操控,去往人界,成了屠杀无辜的魔。
宋渊本不信的。
许是因为修道界如今的重心都放在墨安身上,故而守在妖界的兵力放松了些许,宋渊趁此机会入了幸州,也无意间看见了挂在城墙上的尸体,那些尸体死了不过一天,尚未被人发现。
他在尸体上看见了灵州仙派的剑气,也看见了狼爪一招毙命的伤痕。
谢屿川不曾杀过人。
而挂在宋渊面前的修道士,被扒去的衣衫就扔在一旁,那是灵州弟子的服饰。
谢屿川便是不得已要杀人,也不会杀灵州的人。
他只要尚存一丝理智,也不会做出让洛银不高兴的事。
看着那些屈辱高挂的尸首,宋渊越发心寒,他想尽一切办法要保护的殿下还是被人夺了舍,魂魄在洛银死后,永远长眠于黑暗之中,如今活着的,杀死那些人妄图铸造天剑,一统人妖两界的,也许真的是墨安。
世上再无洛银。
也再无谢屿川了。
洛银以命让谢屿川活下去,墨安却在他意志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彻底‘杀死’了他。
人界不放过墨安,宋渊也不会放过。
他回去妖界,重新整顿,调遣宋氏手下驯养出来的一群死侍,潜入人界。
宁玉在明处大张旗鼓地绞杀,宋渊便在暗处搜罗,逼他无路可退。不论是宁玉也好,他宋渊也罢,只要能找到谢屿川,找到操控谢屿川身体的墨安,他们都不会放过。
两界明里暗里,追杀墨安之事已隐瞒不住,便是远去灵州的百姓也知道这个消息。
小雪那日,灵州早间下了一个时辰的雨和雾,彻底入了寒冬。
小镇客栈里的百姓还在谈着幸州那方鬼魅之事,经过妖界攻入人界和妖界退兵,过去了近一年,幸州在这一年中经历的灾祸实在太多,恐怕接下来的几十年也难恢复元气了。
那鬼魅从幸州杀遍了安州、潞州和古河州,近来有往丰阳州而去的趋势,可他最后还是会回到幸州,再从幸州出发,行踪莫测。
客栈里一人问:“那他可会来灵州?”
“灵州离得远,加上宁仙道正全力绞杀他,他应当过不来吧?”
“那也未必,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人见过他的容貌,往往是他杀罢了,我们的人才察觉,他有这般通天本领,杀到你我跟前,也不过几日。”
“去去去!何必说这话吓人!”
细白的手指捏着青瓷杯,杯中飘着两片茶叶,浮浮沉沉。
那人戴着面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露出的半张脸更是俊美异常,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便是细瞧也不能瞧清,朦朦胧胧的,恍若谪仙。
茶饮罢,放下一块玉,他没再听客栈里的人闲谈鬼魅杀人之事,只是起身朝外走,方才还能在门前看见的人影,不过一个回头便消失无踪了。
明瑕再一次来到了灵州雪山。
他不太愿意踏足这个地方,只要看见那座雪山,瞧见雪山下当年天光之境留下的坑痕,不好的记忆便涌上心头,仿佛身躯重新被烈火灼伤,烧至他玉身断裂,于脸上永久留下这道骇人的疤痕。
可不来,某人就要杀至灵州了。
他才刚走到雪山下,迎面便有一股清凉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明瑕脚步微顿,看了一眼灵州雪山从山顶落至半山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