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切都完了。

克莱尔绝望地想。

如果被她看到自己虫族原本的模样，第二天她还会愿意敲开这扇门吗？

为什么他身上流淌着虫族的血液呢？为什么他会是混血种呢？他生来又做错了什么，所以被人处处厌恶，踢皮球一样被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克莱尔通红着眼眶。

他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为了粉碎他母亲对他父亲的爱？为了经历这一切的不公？

可克莱尔做不到憎恨他的父亲。

他母亲曾经多爱他的父亲啊，但是那些爱在父亲死后都转化为了恨。

克莱尔知道父亲多爱他和他的母亲。

尽管那爱是错误的，给母亲带来了一生无尽的痛苦。

克莱尔也同样也恨不了他的母亲。

她曾将他揽在怀中，给他编制用春天花朵做成的花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天真的人类小孩，有资格获得母亲和父亲的爱。

在巨大的恐惧中，克莱尔咬破了他的嘴唇。

鲜血混杂着一股微妙的气味扩散至空中——这是虫族面对困境时的应激反应。

少女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

死神问道。

“走吧，不是说今天你要带我去看死亡世界的极光吗？”

她调转脚步。

啪地一声——

房间又恢复到寂静中。

克莱尔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汗水濡湿了他身下铺着的厚厚的天鹅绒，晕开深蓝色的痕迹。

他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今日花瓶里那朵朵长久由鲜血和亡魂灌溉而格外娇艳欲滴的亡灵之花仍未缺席。

清甜的花香奇异地抚平了克莱尔躁动不安的精神力。

这算是什么呢？

她知道自己不愿意见她吗？

克莱尔轻轻一用力，就从陈旧的黑色鳞甲里钻了出来。

黑色的、柔软的小虫挥舞着触手，慢慢地靠近在血月的照耀下鲜红妍丽的亡灵之花。

他顺着花朵浅褐色的枝干往上爬，最终停在柔软的花瓣上。

克莱尔收拢触手，枕在下巴上，嗅着少女残留在花朵上的味道。

血色的月光浅浅的一层笼罩在克莱尔身上。

不到几分钟，他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96章 、096

阮卿和死神肩并肩在情人坡散步。

“为什么这里叫做情人坡呢。”

阮卿俯下身, 碰了碰脚踝处那一朵白骨做成的鲜花：“这里没有彼岸花，也没有亡灵之花，甚至有的时候连月亮也看不见。”

死神：“因为他们在等待爱人。”

阮卿手中的骨花小狗一样在她掌心撒娇。

少女被它逗得咯咯直笑, 好奇地点了点骨花的脑袋，问道：“那你说, 你在等什么人？”

原本围着少女转圈圈的骨花听了这话，霎时间缓了动作，它耷拉着脑袋收拢花瓣，一跳一跳地把自己埋进土里。

血红色的液体顺着骨花白骨一样苍白的花瓣垂落, 滴答一声融入泥土中。

阮卿愣住。

“他们在等待永远回不来的爱人。”

死神牵起阮卿的手：“它们代表的是绝望的爱情。”

“或许小姐会更喜欢爱神花园里的情人坡。”

他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