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妇

第87节(2 / 2)

说的桃花娘心里美滋滋的,提了叫普惠寺的净远大师挑日子,就是为了以后夸耀,桃花娘这个人可恨时候挺可恨,却也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尤其现在,她要的面子排场,对碧青来说,真不叫什么事儿。

碧青本来就想给小五大办,成了亲再住在家里,就不合适了,当初盖房的时候,碧青就留了出来,小五的,二郎的,小海的,碧兰的,一人一栋,别管往后在哪儿,做什么,这里都是家,年节的回来,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吃顿饭,多热闹啊。

碧青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俗人,喜欢热闹,喜欢大团圆,厌恶分离,她心里的家是所有亲人都在一起,相亲,相爱,相守,哪怕不能时时在一起,过年也要回来。

小五的房子是栋精巧的小二楼,如今武陵源已经不卖房了,而现有的房子,已经早不是当初卖出去的价儿了,那些买了房的,当初还觉得有些贵,现在都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值钱,当初就应该多买上几套,如今武陵源的房价儿已经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

眼瞅着房价嗖嗖的长,谁会这时候卖房,不傻吗,越没人卖,房价越高,如今武陵源的房子已经成了身份的象征,那些有头有脸的,手里没一套武陵源的房子,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可以想见,小五这栋小二楼多值钱了。

也怪不得桃花娘逢人就说:“我们家杏果儿的新房在武陵源,靠着山脚下那栋白墙青瓦的小二楼就是,就那栋小二楼的价儿啊,都能把咱们王家村买下来。”

虽 说有些夸张,可也是实话,杏果儿嫁的的确风光,碧青知道桃花娘的心思,下聘礼那天,特意叫人绕着王家村走了两圈,才抬进杏果儿家。该有的九宝一样不少,压 箱底儿钱是金银元宝,共三十六锭,取六六大顺的意思,都是十两一锭的赤金白银,从武陵源抬到王家村,沿路谁见了不眼馋啊。

桃花娘欢喜的满脸通红,倒是杏果儿听见说这么多聘礼,跟她姐说:“不该这么多。”

桃 花看着妹子,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到底还是妹子的命好,当初自己嫁到周家的时候什么样儿,如今想来都觉得难过,跟桃花道:“这是妹夫看重你,不想你 受委屈,怕人家说你嫁的是个带孩子的,这样大战旗鼓的下聘礼,就是要堵着外人的嘴呢,还有咱娘,咱娘心里欢喜了,顺顺当当的送你出门子,往后就是你自己的 日子了,你呀,比姐的命好,记得惜福才是。”

杏果儿点点头:“俺知道,就是觉这么折腾,太招眼了,咱家也没多少嫁妆,回头叫人说闲话。”

桃花笑了:“傻妹子,放心吧,妹夫不缺你这点儿嫁妆,其实啊,嫁妆啊,聘礼啊,这些都是虚的,那个男人才是实在的,只要他知道疼你,比多少嫁妆聘礼都强 。”

杏果儿点点头:“姐的话,俺记下了。”娘忙着显摆,这些话也只有大姐跟自己说,杏果儿心里明白,大姐跟自己说的都是最实在的话,大姐盼着自己能过好日子呢。

姐俩正说着,帘子撩开,碧兰走了进来,碧兰笑嘻嘻的走到杏果儿跟前,绕着她转了两圈,开口叫了声:“嫂子。”羞的杏果儿满脸通红,瞪了她一眼:“瞎喊什么呢?”

碧兰笑道:“今儿你都要嫁进我们家了,小五哥跟二郎哥都是我哥,这声嫂子可不是瞎喊。”

桃花道:“碧兰这话是,这声嫂子该喊的。”

见时候还早,桃花出去帮忙了,她娘实在不是个靠得住的,妹子摊上这么好的亲事不容易,可不能出差错。

桃花一走,喜娘也识趣的出去了,屋里就剩下杏果儿跟碧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碧兰把杏果儿的头发捋了捋先开口道:“当初在王家村住的时候,我还想,要是你以后嫁的远了,咱俩就难见面了,那时真没想到,你会嫁个我小五哥。”

杏果儿道:“俺自己也没想到。”

说着伸手拉着碧兰的手:“那时你诚心待我,俺却心眼小的疏远你,后来想明白了,却又不好意思去找你,弄的生分了,都是俺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才好,今儿还能过来,你不知道俺心里多欢喜。”

碧 兰眨眨眼:“先头我真的很生气,想不明白你怎么忽然就变得阴阳怪气了,后来想想,假如我是你,恐怕也不能释怀,我是命好,有个能干又疼我的姐姐,姐总想着 我跟小海小时受的苦,把我们往后的一辈子都安置的妥妥当当,刚来王家村的时候,姐拉着我跟小海哽咽的说,以后再不让我们受一点委屈,过一辈好日子,那时, 我觉得能一辈子待在王家村就是好日子了,后来才知道还能更好,有这样的姐姐,谁瞧了不眼热呢,不过,你也不用眼热了,你姐也很疼你,大姐说,不是桃花姐, 还成就不了你跟小五哥的姻缘呢,可见桃花姐多疼你。”

杏果儿点点头:“我知道的。”看着碧兰:“那咱们就说好,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

碧兰笑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儿,我早忘了,你嫁给小五哥,就是我嫂子,是一家人,一家人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两人相视而笑。

直到此刻,杏果儿心里才真正敞亮起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不能瞧着别人好,心里就嫉恨,这个世上人有千百种,个人都有个人的造化,福气,不失平常心,总会有自己的机缘,自己差一点儿就错过了,好在后来想明白了,人的福气就是本着一颗实诚心过自己的日子。

就像大郎嫂子,不管别人如何,总是本着一颗诚心,把村子里的人都当成亲人,看似吃了亏,可仔细想想,如今的武陵源,王家村,临山屯,谁不说大郎嫂子的好,即便不怎么打理,大郎嫂子家那五亩地也是村子里长得最好的。

不 用说,从翻地,播种,施肥,除草,都让乡亲们包了,几乎都成了惯例,每年一开春,不管自家的地,先把大郎嫂子家的五亩地收拾好了,再才是自己的地。谁从地 头上过,都得在地里绕一圈,瞧瞧长势,有杂草,顺道就拔了 。王兴娘那么个厉害不讲理的人,如今是村子里有名的好人儿,嘴里常说的话是,一份厚道一份福。

这话说的就是大郎嫂子,外头人说大郎嫂子是活菩萨,爹说大郎嫂子是心眼最好的善人,自己却觉得。大郎嫂子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自己学不来大郎嫂子的聪明,至少跟着她学会厚道,学会惜福,学会善,这样生活才会有意思。

忽听外头喊了一声:“花轿临门了。”喜娘忙进来给杏果儿收拾,喜袍,凤冠,红盖头,喜喜庆庆的搀了出去。

碧兰不禁想,等自己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想着,脸有些烫热,有姐在,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出嫁的时候,肯定比杏果儿还要风光。

听 见外头仿佛是陆超声音,估摸是来帮着接亲的,脸更红了,忙出去帮忙,今儿自己是送嫁的呢,是姐让自己来的,姐说杏果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即便这些年疏远 了,也是朋友,姐还说女孩子交一个好朋友不容易,尤其杏果儿嫁的还是小五哥,往后既是嫂子,又是朋友,多难得的缘分,什么事说开就好了。碧兰很高兴,朋友 回来了,还成了嫂子,往后再不愁说话儿的人了……

小五今儿很精神,大红的喜袍,戴着状元帽,胸前十字披红,戴着一朵大红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喜气,这么一拾掇跟变了个人似的 。

迎着新娘子上了轿,骑着马吹吹打打的往武陵源去了,流水席开在武陵源,王家村的人,也不是外人,都跟着花轿去武陵源吃席凑热闹去了,整个王家村都空了,家里就剩下王富贵两口子,桃花都让碧兰拖了去。

王富贵蹲在门前抽了一袋烟,进屋瞧见他婆娘呆愣愣坐在堂屋里,想起她这辈子给自己生儿育女的也不容易,开口道:“找个日子俺陪你回趟娘家,也该瞧瞧你娘去了。”撂下话进屋了。

桃花娘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蹭站起来进了屋:“当,当家的,你你说的是真的?不是糊弄俺?”

王富贵头都没抬:“不乐意回去就算了。”

桃花娘忙道:“乐意乐意,俺多少年没回去了,不知俺娘怎么着了呢,还有俺兄弟,俺那几个侄子侄女哎呦,不成,俺得找两身新衣裳,不让叫人笑话了去。”忙去翻箱倒柜了。

王富贵摇摇头,他婆娘是个糊涂人,如今就算她披着麻袋片子回去,也没人敢瞧不起他,小三儿是王记的管事,杏果儿又嫁给了小五,谁不上赶着巴结呢,心里想着,一向严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这日子越来越有过头了。

不说王富贵两口子,且说花轿,从王家村出去一路锣鼓就没停过点儿,前头小五骑着高头大马后头乌泱泱都是王家村的乡亲们,跟着去武陵源吃席的,老老小小全家都来了。

秋天凉快,远点儿不怕,庄稼人,这点儿道儿根本不叫事儿,正好能瞧瞧风景了,入了秋,桃子早摘没了,桃树的叶子却没落干净呢,枝上还有不少,远远瞧去,变黄的桃叶也别有一番景致。

花轿就从这样的的桃林过去,到了武陵源,谁知刚到武陵源外的牌楼边儿上,忽听见一阵哭声。

陆超跟小海是打前站的,心说谁这么不长眼,跑这儿哭丧来了,见着牌楼前的人,小海恨得牙根儿痒痒,这不上赶着给小五哥添堵呢吗。

牌 楼前不是别人正是杨家人,以杨喜妹打头,后头是秀娘的哥嫂,秀娘的哥嫂跟杨喜妹都穿着孝,尤其杨喜妹,更是一身重孝,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爹娘呢,怀里抱着 秀娘的灵牌,坐在道中间,迎着花轿就哭上了:“俺的姐哎,你倒是瞅瞅啊,你这一死,丢下了狗娃子成了没娘的孩儿,这才几年啊,姐夫就娶了新人,还这么大操 大办的,那时候说的多好啊,如今可把姐忘得死死的了,这后娘进了门,狗娃子可咋办啊,姐啊,你倒是睁眼瞅瞅啊……”

嘴里牵三挂四的,胡说八道,一句一个姐,就是想坏了小五跟杏果儿的亲事。

小 海跟陆超俩人咬牙切齿,不是看杨喜妹是个女的,恨不能上去一脚踹死她,什么东西啊,这会儿哭丧来了,当初不是跟周叔文勾上做了那样的丑事,小五哥能娶杏果 儿吗,小五哥念着狗娃子娘,还给她置办了一份体面的嫁妆,怎么想也算仁至义尽了吧,但能要点儿脸的,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杨 喜妹豁出脸就是想大闹一场,得点儿好处,如今她都快后悔死了,嫁给周叔文这个废物,哪有好日子啊,好吃懒做没本事,原先还当是个读书人,如今才知道,狗屎 都不如,在外头鬼混让人家打残了,养好了伤也落了个瘸子,还伤了子孙根,不尽早做打算,自己这活寡得守到什么时候啊。

可什么打算也得有银子才成,周家就是空架子,她公公手里也没几个钱,想来想去,还是得找姐夫,琢摸着这男人都不禁勾,寻个机会试试,勾上了还愁啥啊。

杨 喜妹这儿主意刚打上,不想,小五就要娶媳妇儿了,娶的还是桃花的妹子,再瞧小五娶媳妇儿这架势,聘礼,定金,还有武陵源的一栋簇新的小楼,杨喜妹悔的肠子 都青了,当初要不是自己嫌姐夫长得不好看,给周叔文骗了身子,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如今呢,什么都没了,姐夫娶了杏果儿,往后自己再想从姐夫哪儿得银子就难 了。

杨喜妹越想越生气,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跟她嫂子叨叨了几句,她嫂子就出了个主意:“豁出去闹一场,小五看在秀娘的份上,也不会把咱们怎么着,没准心里一愧,咱们就能落下好处,再说,也不能这么痛痛快快的就让杏果儿嫁给小五,怎么也得给她添点儿堵。”

杨喜妹儿觉着嫂子的主意好,就一早准备起来,眼望见迎亲的队伍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