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有点冤枉顾婵,换了谁连着痛上一整夜,恐怕也难以保持镇定如初。
旁的人说什么,韩拓都已听不进去,他现在眼里只有顾婵。
他低下头来,轻啄她双唇,她唇角边,还沾着他的血,“所以你的坚持住,要不然别人抢走你的夫君不算,还住你的院子,穿你的衣服,戴你的首饰,欺负你的孩子,嗯?”
“……没力……了……怕……”
顾婵再开口时,明显比说上一句时声音弱了很多,而且断断续续地说得都不完整。
韩拓却听得明白,“别怕,璨璨,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你小时候,被人拐了去,就是因为有我,才能安全回到家里。那年上元节,惊马后,你一人流落荒野,也是碰上我,你才平安无事。还有,你摔到悬崖下面,被依兰救了,都是我要她跟你做朋友的,对不对?你自己犯傻跑去慈恩寺修行,也是我带你出来,带你回家的……”
他一股脑儿说着,凡是能想起来的,他都说全了,根本也不分辨到底是谁的功劳。
“……什么……小时候?”顾婵迟疑问道,她有些不明所以。
“你听话,再试着用力,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可是,顾婵真的没有力气了,疼了一整夜,她全身都已麻木,没有感觉,控制不了身体,从哪儿去用力?
碧落平时最是老实稳重,然而她人可聪明得很,听着两位主子的谈话,在最适当的时机,挪了个位置,不偏不倚把哭得响亮的小世子展现在顾婵眼前。
那是她的孩子……
顾婵咬着唇看过去,她刚刚生出来,还没来得及抱一下的孩子……
她舍不得……
上辈子母亲去世时,顾婵难过得恨不得以身相替,而之后的日子里,不管旁的人再待她好,也弥补不了她心中的缺憾,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变成孤儿,也品尝那种滋味。
既然这样,除了再坚持下去,还能怎样?
顾婵双手紧紧握起成拳,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力气……
“对,夫人,就是这样,用力……”
她听到罗婶子有些惊喜的喊叫声。
“已经看到头了!夫人,再加把劲儿。”
她咬着韩拓手臂,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下面,拼死一般跟着罗婶子的节奏用力。
有物体从她身体里滑了出去,顾婵知道,这是孩子生出来了。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再也坚持不住,无声无息地昏睡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101.5
这一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睁开眼便见到韩拓靠坐在床头,他紧闭双眼,似乎睡着了。不过,眼下月牙状的青黑清晰可见,下巴的胡茬也冒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甚为憔悴。
顾婵怎么可能不心疼。
她想推醒他,让他回房去好好睡,可是全身仍旧乏力,动也动弹不得。
她想叫醒他,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被那沙哑得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吓得住了嘴。
韩拓却立刻睁开了眼睛。
“璨璨,你醒了?”他低头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她全身都不舒服,下面尤其痛……
可是,这话她不好意思同他讲。
于是,顾婵轻轻点头道:“……水……”
她确实想喝水,他不问时她还没觉得,这一问,只觉喉咙干渴得快要冒出火来。
韩拓下床去桌前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喂到她嘴边。
明明是平日里喝惯的茉莉香片,无甚出奇,此时流进嗓子中却像甘泉一般,顾婵小口小口地啜着,很快便喝完一杯,抬起头来,一壁舔着嘴唇一壁看韩拓,那表情明显是还想喝。
这回韩拓连茶壶都捧过来了,伺候着顾婵连喝了四杯,见她终于喝饱了,才把壶和杯子放回去。
待他回到床畔,顾婵轻声问道:“王爷,你一直陪着我吗?”
韩拓笑而不答,除靴爬床。
“你要不要回去睡一会儿?”顾婵又问道。
女人坐月子期间,最忌受风受冷,也不能洗澡。
所以,只要家中有条件,都会另备置出一间放来,专门给女人坐月,男人还是睡在原本的卧房中。
但,这只是理论,眼下实际的情况是——
韩拓除掉靴子,又把外袍解去,掀开被角便钻进顾婵的被窝里,头一歪挤在她枕上,一臂伸在她身下,一臂横过她腰腹,将人揽抱个结结实实,鼻子里呼吸间的气息也都喷在顾婵脖颈间,吹得她又麻又痒。
西厢这里设着三张床榻,一张是产床,一张是卧榻,还有一张便是他们两个现在躺着的架子床。
如此陈设,皆以生产时与生产后的需求为依据。
产床自不必说。
产妇坐月时,不宜下床走动,夜间自然需要有人端茶倒水,或者扶持着去恭房,那卧榻便是给值夜的仆人睡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