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还有他的张扬、嘴快,得罪了太多人而不自知。
只要人家找他,他就以为人家是尊重他,根本不管人家是不是利用他。
林妍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也无所谓,只要能出风头享受那短暂的成就感就行。
林妍现在可以不在乎林父林母偏心还是什么,反正她能自己赚钱,她也不在乎他们爱不爱她,反正她也不是非他们不可。但在人际关系这块上她想给卡死了,不让林母和三婶交往过密,不让林父给村里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
林父又想说你小孩子不懂,那是他们尊重我之类的话,不过林妍说到眼红他倒有所体会。
他当年要去当兵,人家来验收身体、相貌,还考核了文化,他都合格,结果被当时的村支书儿子给顶了。后来78年开始,他不肯在家里跟着大集体浪费时间,就偷跑出去做点营生赚钱,结果还被人给举报了。再后来计划生育也是,林母出去偷生,他出去赚钱,不在家里吃喝也不分大队的口粮,他都是花钱买的。可大队还是逼着他交钱,一个月三十块,实际那些在大队上工的男劳力,一个月才赚六块钱!他交的钱都被他们给分了。那些交不起的,他们也不让人家交,因为一穷二白的也没什么好拿的。
现在被林妍这么一说,他心思有点活动了。
正吃饭呢,林彩霞她爸妈两口子过来了,一进门就爷爷、奶奶、小姑、小叔的叫。
他们家辈分低,林彩霞爷爷跟林妍一个辈分。
往日里林彩霞她爸是绝对不会往林妍家踩一个脚印的。
林彩霞的爸林水根有点结巴,个子很高,虽然学习啥也不是,小学都没毕业,但是不耽误他找优越感,觉得自己个子比能赚钱的林父高,那他就更厉害。
他日常对林父没什么尊重的,反而是他爹和他同胞哥哥跟林父关系还行。
这就是典型的现用现交了。
林水根笑眯眯的,用他特有的结巴却还骄傲的腔调打招呼,“爷——们儿,才——吃饭,喝——几杯儿?”
当地男人们年纪大的互相称爷们儿,年轻的就哥们儿,可其实这是长辈对晚辈,年长对年小的称呼。
林水根这样,可把林父膈应得不行。
林水根的老婆郭槐花就赶紧笑:“怎么才吃饭呢?掰棒子才回来?去招呼一声啊,我们给爷爷帮忙,一会儿就掰回来。”
郭槐花个子不高,皮肤白白的,看起来慈眉善目,可林妍知道这人不简单呢,能屈能伸,能闹能软,能装疯能撒泼。
她和自己弟媳妇还有林水根的一个姐姐是三换亲。这三家可闹了些笑话给大家看,只要一家两口子过得不好,吵架斗嘴闹离婚回娘家,那么连锁反应,另外两家也必须跟着闹,回娘家,否则就吃亏了。
当初闹腾起来,郭槐花装精神病,差点拿刀把婆婆劈了,此后婆婆不敢再过问她家的事儿,也不敢挑唆闺女闹离婚,三家才算过安稳了。
如今郭槐花为了助力自己结巴男人当村干部,正造势自己供奉的仙家给自己发话,要让她男人当村长。
支书必须是d员,还得是镇委认命,只有村长以及另外的可以自己竞选组建班子。
她给林父林母吹了一通。
林父是谁啊,他那么骄傲,那么自负自恋,平时连姥娘剪纸他都说自己会,现在郭槐花跟她吹供奉了仙家,还什么会托梦会上身会算卦会保佑的,他就不服气了。
他道:“你供奉的仙家是哪位?”
郭槐花笑道:“就是黄大仙啊。”
林父问道:“那它多少年道行?”
郭槐花:“那可久远呢,说是东北来的。”
林父又问:“那东北来的,你问问它东北还有另外四个仙家是谁?”
郭槐花脸色一变,她就知道黄大仙,当地人也总说黄鼠狼,可没说过别的。她倒是能说得出蛇仙,却不知道别的。她也不尴尬,立刻虚心道:“爷爷,我见识少,读书也少,你教教我。我拜你为师。”
她这么一说,林父立刻来了精神,又高兴了,觉得人家尊重自己,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林父聪明,年轻时候也爱看书,就现在还一直买地摊儿闲书看,什么悬疑志怪、奇门遁甲、八字紫薇的,他还研究打卦、八字算命、风水等等。
他看的书自然不是郭槐花能比的,这下可让郭槐花开了眼界找到知音一般,兴致勃勃地跟他请教,立刻就把这些说法学了去,也不管自己仙家和这些东西合不合拍。
林妍就看林母,她虽然不高兴,但是出于礼貌和面子,还努力笑着配合呢。
真是累。
在这么说下去,只怕郭槐花要拜师,以后不叫爷爷叫师父了。
可等她男人当上村长,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林父!
为了找由头搞业绩,林水根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把村里的树杀光卖了。第二件事就是给村道挖水渠,也不管路宽路窄,也没个正经规划,就盲目干。第三件事儿就是把村里的大井再深挖,放炮打石的,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按说挖排水沟要考察村里道路,结合周边河道来规划,但是林水根不管,上来就想砸林妍家西边的屋子。西边三间屋子是林父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屋子比前排人家凸出去一间,可那是村里上百年的规划,各家房屋都是有地基登记政府盖章的。
他要修排水沟就给人家砸屋子,那自然没有道理。
那时候恰好暑假,林母去给林父帮忙不在家。
林奶不许!
林水根就让人给刨墙根,这样一下雨就能把墙泡倒。98年正好发大水,哪里都闹涝灾的时候,他这就是存心使坏。
林奶领着林妍和林斐盯着。
好在走了两三百年的村道,结结实实,底下还是碎石头,哪里是他随便就挖动的?
他们挖上去,林奶就带着俩孩子再填回来,最后到底是不好挖,他们就把这一段绕过去了。
而林家自己巷子里挖了排水沟,顺着原本就有的排水沟往南往东南出去。
西街后面的人家,也选择和林家一样,往后排出去。
而村里挖好水渠以后,也不铺石板就那么敞着,先是二姨奶摔下去把脚脖子崴断,然后有男人们喝酒打架摔下去断了胳膊,再就是下雨又淤堵,再不就是谁家垛草堵住了。
动员全村挖的水渠最后没有半点用处,只是把林水根家门前给挖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