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相遇, 不再管她,就这样彼此放手,倒也干脆利落。
晁渊恢复了本体, 终于从数万年的苦寒之地破冰而出,他原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何,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冰花融化在他脸上的湿漉感令他烦躁,他抬起手背一点点擦拭干净。
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后悔。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后悔了呢?大概是从他开始反复噩梦开始。
说是噩梦,他梦到的却都是他与曲瑶瑶相处的画面,少女总爱缠在他身边嬉闹,捏着本书问他些傻兮兮的问题,偶尔他半睡半醒间,会看到曲瑶瑶趴在他榻前支额看他,很是好奇问道:“谢青洵,你不是从不睡觉吗?”
他不叫谢青洵,他叫晁渊。
晁渊眼睫颤动,伸手想去拉榻边人的手腕,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梦散了,回归现实的他再也寻不到那株小雪莲的踪迹,他便恍然发现,他依旧不爱睡觉,只是他不入梦,便无法看到他想见的那株小花。
当思念的种子被埋下,便会被一点点滋养壮大,破开心房撕扯住他的血肉骨骼,让他想一次痛一次。那种漫长的苦痛晁渊熬了太久,久到已经成了习惯,心悸便也追随到现在。
好痛,真的好痛。
晁渊忍不住闷哼了声,按在心口的手开始一点点收紧,回忆着自己那时是如何缓解疼痛的。
指甲缓慢变长,正当他想要用力插.入时,身后传来零碎的脚步声,曲瑶瑶走到他身前跪坐,自身后抱住他问:“你在干什么?”
晁渊锋利的指甲缓慢收起,低哑道:“赏月。”
“骗我,这昆仑山上哪有月亮。”曲瑶瑶脸颊贴在他的后背,蹭到了他冰冰凉凉的发丝,它们已经又变为如绸缎般的黑。
随着曲瑶瑶的靠近,晁渊心口的闷疼也逐渐散去,他刚才险些陷入魔障,忘了曲瑶瑶已经回到他身边。回身将身后的姑娘紧紧拥入怀中,他收紧力道在她耳边喘息,“你就是我的月亮。”
曲瑶瑶全当看不到刚刚的那幕,笑着啊了声:“我只是月亮吗?”
“你们凤凰不是向日而生吗?”
晁渊牵了下唇角,摇了摇头道:“我不是。”
“那你是……”
“我是向阳而生。”哪里有光,他便追随去哪里。
“……”
昆仑山中没有日夜,曲瑶瑶总觉得他们没从这里待多久,掐指算后才发现外面已过两日。
“这么大个宫殿,你有给它起名字吗?”
晁渊早已想好,“莲宫。”
“莲宫?”曲瑶瑶对这个名字好不满意,她摸了摸手腕上的敛朝,感觉晁渊在敷衍自己,晁渊便是自己没有,他还特意在牌匾上亲自题字,坚定道:“就叫莲宫。”
这是为他家小雪莲而生的宫殿。
曲瑶瑶对这里确实很喜欢,在这里住的时间久了,她血脉通畅神清气爽,逐渐明白了晁渊为何说这里是她真正的家。
“你确定我便是万年前的那株雪莲花吗?”在布置宫殿时,曲瑶瑶问出心中不解。
晁渊很是肯定,“万年前,昆仑神山只有你一株雪莲,由我娘亲自摘回。”
昆仑是神迹,昆仑雪莲亦是神品,它是神留给上古界的一条后路。
“仙墟寒潭明明还有旁的雪莲,你知道为何只有你能吸收净化我体内的魔气吗?”
曲瑶瑶摇了摇头。
晁渊道:“万年前,龙凤争位,龙族曾开神谕,得知上古界最后会落于桑迎之手,也会毁在他手。为了避免生灵涂炭,昆仑花开是为神赐,它便是压制凤族的克星。”
凤族的君王桑迎是火凤,而昆仑雪莲是极寒之物,两者相生相克。若将雪莲种在桑迎心口,神凤失温无法再运用红莲业火,便再也无法涅槃。
无法涅槃,桑迎失了永生,便只有死路一条。
神是仁慈的,祂创造众生怜悯万物,所以除了屠.戮这条路,还给了他们另一条选择,“你知道是什么?”
晁渊看向曲瑶瑶。
曲瑶瑶隐约猜到了,又不知道怎么说。晁渊摸了摸她的脑袋,望着五彩的虚空继续说道:“金羽神凤一念成魔一念成神,若桑迎为神,有了神束便不会害众生,所以,只要不让他成魔便好。”
晁渊口中的另一条路,便是昆仑雪莲的净化能力,它的香气和花瓣能净化桑迎身上的戾气,在适当时对他做出约束。
“也唯有昆仑雪莲,才能净化凤族身上的魔障。”
曲瑶瑶怔住,她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当真是因为发现了我是那株昆仑雪莲,才会对我这么好?”
她说的是晁渊做青熙仙尊的那档子事。
晁渊脸上的表情僵住,扭头看向身旁的姑娘,他赤金的眸色幽幽沉沉,“我若说不是,你还信吗?”
当时他在鹓鶵花梦境中所谓的‘利用’一说,纯粹是为了引曲瑶瑶出梦境,并非实情,“我最初照顾你,是因你长得像昆仑雪莲,那时你灵识未开又弱又小,于我来说毫无利用价值。”
是在曲瑶瑶开了神识散出莲香后,晁渊才偶然发现她可以净化他身上的煞气,那时,他虽然心存疑虑,但也没想过她当真是那株昆仑雪莲,所以更不可能是利用。
他守她、护她、留她在身边,全因她像他记忆中的昆仑雪莲,晁渊利用她是在神谕开启后,他对她建立的喜爱因仇恨心魔崩盘,散落一地再也捡不起来。
至于这一世,他更是从未利用过她。
曲瑶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郁结消散不少。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很复杂难言的感受,她深深记忆,晁渊身为崇安的噩梦,全是因那株昆仑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