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没有出现,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
夷安只立在淑妃面前,看着淑妃德妃调度有序地命产婆进出,听着里头太子妃痛苦的叫声,只觉得双腿发软。
原来生孩子,这么恐怖来着。
汗都出来了,想到日后自己也要遭此一劫,清河王妃哭的心都有了,况太子妃这一胎十分不顺,也叫她心慌。
纪媛明显消瘦了许多,立在夷安的身边与她双手交握,目光落在此处,见没有太子的身影,再想到最近这畜生仿佛纳了多个侧妃庶妃入东宫,只恨不能一把火烧了东宫,到底在一旁与侧目看过来的夷安怨恨地说道,“太子无情不慈,合该不得好死!”
她虽然不知太子想要太子妃去死的内情,然而这么些年看着太子妃这样艰难地过日子,打心眼儿里替自己的姐姐委屈,只喃喃地说道,“只望姐姐这一次,再无波折。”
太子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动,夷安却越发谨慎,目光死死地看着忙进忙出的宫人,来不及说话。
见她这样紧张,淑妃是在宫中见惯了生育之事的,便含笑宽慰道,“这几个产婆都是我在宫中的老人,不会叫人买通,你不要担心。”
此时是最好动手脚的,淑妃自然也担心,因此寻了最稳妥的人。
夷安强笑点头,然而却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往太子妃的宫室而去,走到了半路,却脸色陡然一变,反手扣住了匆匆从身边走过的一个产婆,突然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怎么了?”见夷安脸色不对,那产婆却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淑妃急忙上前问道。
“她的身上味道古怪。”夷安性喜调香,鼻子向来敏锐,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淡淡的味道,见淑妃脸色凝重地也在这产婆身上嗅了嗅,之后又继续嗅了嗅,也跟着脸色变了,急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她闻得到一股子香气,却与她一向喜欢的调香不同,生生透出几分血腥味儿,混在宫中本就有些血气的产房,不过是隐约罢了。
“你带了什么?”淑妃来不及与这产婆多问,见这产婆也不知缘故的模样,陡然往宫室之中看去。
“叫她们都出来?!”夷安心中一紧,只厉声与身边的女兵道。
那几个女兵见淑妃与夷安皆是脸色发白,急忙进去,就听见其中传来了不满的声音,之后几个宫人与产婆被拉了出来,其中一个领头的产婆急忙与淑妃道,“娘娘这是做什么?太子妃不大好,此时不叫奴婢们侍候,太子妃……”才说到这里,就见夷安一个一个地闻过去,都是经历过宫廷的老人,其中几个敏锐的也面上变色,竟飞快地脱了外衫来自己开始在身上细细地嗅起来。
“这是!”那个领头的产婆陡然尖声道,“什么时候?!”
“这是前朝宫中嫔妃害人用的密香。孕妇嗅到这香气,八成得血崩。”淑妃双腿发软,见薛皇后面色冰冷地走过来,只觉得辜负了薛皇后的信重,便有些愧疚地说道,“叫娘娘白白信重了我。”
“与她们无关。”薛皇后指了指几个急忙跪在地上的产婆,指着德妃吩咐道,“命去浣衣局去详查,还有,谁碰过她们的衣裳,宁拿错,一个都不许放过。”
“难道是将这香揉进了衣裳里?”夷安看着这几个产婆奔到另一侧宫室去给自己清洗味道,便与薛皇后低声道,“还叫这几个服侍太子妃?”
“若此时命新人进来,谁知道是谁的心腹?”淑妃摆了摆手,与夷安轻叹道,“竟是我的错了。”
“与你无关,是有人的心肠太狠毒。”薛皇后面容冰冷,目光落在了太子妃的所在,慢慢地说道,“来日,我总要给太子妃一个交代。”哪怕做错的是太子,她也不会再姑息了。
“太子妃无恙就好。”见那几个产婆连滚带爬地出来,直往太子妃处去了,夷安转着手腕上的佛珠只在心中念佛,过不了多久,就见外头传来了喧哗之声,就见太子姗姗来迟,见了地上的产婆的衣裳,竟脸色有些异样,频频地与跟他一同前来的那罗家的少年对视,之后,便挤出了一个笑容与冷眼看来的薛皇后问道,“太子妃如何了?”他的手握在一起,显然是十分紧张。
“好的很,你白担心罢了。”薛皇后冷冷地说道。
“此处后宫重地皆是女子,一个外男进来,犯了宫规,合该处死。”夷安见那少年目光异样,还带着几分紧张,就知道太子妃之事只怕是罗家的主意,只恨得牙根痒痒,见太子不满地看着自己,便淡淡地说道,“哪怕有太子的宠爱,也不该这样猖狂!难道东宫之中,也是此人来去自如?既如此,东宫清誉何在?!”见太子叫自己说得面皮发紫,她只一摆手,吩咐道,“摁住他!”
宫中禁卫以薛皇后为尊,自然也听夷安的话,顿时上前几人,将那惊慌地与太子求救的少年摁在了地上。
“你要做什么?!”太子今日入宫就是为了见太子妃死没死的,竟也没有带足人手,眼见罗家少年被扣住,顿时脸色一变。
“我帮帮您的忙。”夷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然而叫太子看的却心头发凉。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众人就听见宫室之中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片刻之后,就有产婆眉开眼笑地抱着一个襁褓出来,急急地走到了薛皇后的面前笑道,“是位小郡主。”
“太子妃如何?”薛皇后摸了摸孙女的小脸儿,急忙问道。
太子的耳朵也急忙竖了起来。
那产婆见太子仿佛对自己的嫡女并不在意,竟也没有想过上前看一看,心中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急忙说道,“太子妃安好。”
“什么!”
“赏。”薛皇后看太子一眼都觉得恶心,此时对太子充耳不闻,只与淑妃吩咐道,“今日众人皆有功,你去赏。”
“是。”淑妃面上也带着喜色,狠狠地瞪了太子一眼,见夷安对自己一笑,知道这是个能给太子妃出头的人,这才转身使唤人去照顾太子妃等等。
“既然她没事儿,母后就照顾她好了。”太子心中本定下了许多的计策,只为了太子妃去死,却没有想到这妻子的命这样硬,想到宁国公府的姑娘,他的心里就烧得慌,有心回头与自己的幕僚询问一个计策,却见罗鸿还被压在地上,顿时脸色微变,只与夷安皱眉道,“他是孤看重的人,你如此,是不是不将孤放在眼里?!”
“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事儿还在后头呢。”夷安轻轻一笑,温柔地说道,“都说生了孩子得喜庆点儿,可怜见的,宫中竟没有预备些大红喜庆之物,只好叫本王妃自己动手。”她随手指了指地上挣扎的罗鸿,漫不经心地说道,“上一回本王妃要打死他,却叫人拦住,只是做了王妃就得说话算数。说打死谁,本王妃就得打死谁!”见几个女兵提着重棍上前,她便笑眯眯地说道,“把他给我打成泥!这漫天的血红,才是咱们小郡主最喜欢的不是?”
“你!”太子没有想到世上竟有这般歹毒之人,竟一时呆住了。
“既然喜欢给太子出主意,我得多谢他。”夷安温柔地说道,“也叫东宫的大家伙儿张长记性!”她脸上陡然变得冰冷了起来,轻轻地说道,“再敢使出这样的毒计,本王妃不能拿太子怎么办,可打死几个喽喽,谁又能将我如何?!打!”
一声厉喝,太子只觉得夷安叫人恐惧,就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重棍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还有少年凄厉的尖叫,转头看去,就见不过是飞快的几棍,那少年竟已经皮开肉绽!
“你放过他这一吧。”太子叫人拉在一旁,竟不能救,只得央求道。
“他做错了事,就该是这么个下场。”夷安转头看了看太子妃的屋里,与太子温声道,“还有谁?您跟我说实话。”
这话说得叫不明真相的人有些疑惑,然而太子却听懂了,动了动嘴角,竟说不出话来。
“还有罗大人,对不对?”夷安和气极了,只与霍然抬头的太子问道。
许久之后,太子觉得死道友不死贫道,默默地点了点头。
“罗大人,也交给我,您没有意见对不对?”那少年本就是柔弱单薄,这样耽搁片刻,竟已经没有了声息,太子在心中心疼得死去活来,然而却更想保住自己,便低声说道,“他们动的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艰难地笑了笑,见夷安脸色冰冷,急忙说道,“今日我匆匆而来,也是担心太子妃!”说到这里,他竟振振有词起来,与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的薛皇后小声儿张狂地说道,“况,我做什么了呢?母后,您就是想给儿子安罪名叫老二上位,也得问问前朝的大臣,对不对?”
他的脸上带着有恃无恐的表情,却猛地被一个耳光抽得一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