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辰从未想过用卑鄙的方式夺取萧晚的欢心,也从未想过利用玉佩对萧晚逼婚,但一想到自己嫁给徐青本就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在死前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或许,他嫁给萧晚后,有了萧家的庇护,二姨母和徐家就不敢再逼他婚了。他还可以保护爹爹和昭儿,不让他们再受欺负了。
最重要的是,他一想到自己能以萧晚夫郎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能和自己的心上人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之前的惶恐担忧害怕全部一扫而空,整颗心都自私地溢满着对明日大婚的期待。
哪怕萧晚气得怒骂自己卑鄙无耻,哪怕萧晚铁青着脸规定了各种条约逼他知难而退,他都十分坚定,一字一句地说:“萧小姐,明日我会在吉时前赶到了,一定会将玉佩还给你。”
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萧晚讥讽地笑道:“好啊,只要你能进门,我就娶你!”
就这样满怀期待下,谢初辰穿着大婚的喜袍,乘坐着自己准备的小轿,带着昭儿孤身两人地赶去了萧府。甚至一路上,他不断安慰地昭儿:“昭儿,萧小姐是好人,她会保护我们的。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被二姨妈欺负了……”
默默地看着谢初辰欢喜期待的神情,萧晚心里又酸又涩。这时的自己压根没把谢初辰逼婚的事情放在心上,她满心欢喜地迎接着季舒墨,只是随口生气地吩咐了几句门卫,让她们定要好好羞辱前来找茬的男子,逼他知难而退,勿要打扰她大婚的喜庆。
那时的她以为,谢初辰定会不堪屈辱地怒气离开,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固执地跨了那个火盆……
见公子铁着心要嫁给萧晚,昭儿原本就不乐意,但又觉得公子喜欢就好。可现在,瞧见萧家的门卫竟如此怠慢轻蔑,甚至过分地端出一个大火盆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门!
他立刻就知道那萧晚并不是真心要娶公子,而是故意羞辱和刁难他们!
公子一定是被萧晚的花言巧语所骗!
望着眼前的熊熊烈焰,昭儿心中的怒气蹭蹭蹭得冒了起来,不禁破口大骂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公子,我们走!萧晚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凭什么让公子从小门嫁入,还让门卫随意欺辱!还让公子做小,我呸呸呸!”
“昭儿!”虽然害怕眼前的烈焰,但见昭儿太没规矩,谢初辰急急地呵斥了一声,面色不愉地说,“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
——只要你能进门,我就娶你!
这一刻,萧晚的话在谢初辰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那股想要嫁给萧晚的心愿立刻化为了力量,鼓舞着他不断地前进。
他压下心中的恐慌,掀起长长拖地的红袍,目光坚定地从火盆上跨过去。
但这一跃并不顺利,宽大的红色衣袍在烈火中飘荡而过,竟突然燃烧起了点点火星。
“公子,小心!”
浑身火辣辣的烧痛着,谢初辰痛苦得摔倒在地。昭儿哭着上去扑火,想将谢初辰身上不断燃烧的嫁衣脱去。
但凶猛的火势并未就此停息,随着夏日的清风呼呼刮过,熊熊烈焰大片大片地冉冉而起,宛如一条毒蛇蔓延至谢初辰及腰的乌发。
这一刻,眼前凶猛窜起的烈焰燃烧痛了萧晚的双眸,她的呼吸骤然间停止,心口不自觉的一紧,一抹强烈的痛和愧疚让她深深地意识到,这并不是谢初辰的梦境!
这是前世,是她和谢初辰的前世!
喧闹的脚步声渐渐传来,忙乱扑火的众人惊呼道:“大小姐和季公子来了!”
想到和萧晚的约定,谢初辰费力地睁着晶亮的眼睛,却正巧对上萧晚愤怒嫌弃的目光。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搞砸了,违背了不引人注目的约定。
嘴唇失落地哆嗦着,他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丑人多做怪!把他丢出去!”
一见谢初辰灰不溜秋、满身狼狈地倒在地上,正拥着季舒墨,带着来宾路过的萧晚,心中一阵厌恶,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被他丢光了。她愤愤地怒骂了一声,命人将烧伤的谢初辰丢出府后,牵着季舒墨的手朝着前厅走去。
而那被无视的少年早已痛晕了过去,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听到心上人冷漠无情的谩骂。
“初辰,初辰!”
电光火石间,萧晚猛然惊醒,凌乱的呼吸粗喘了好久,才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床上安静仿若熟睡的谢初辰,有些惊慌又有些害怕地抱了抱他。然而入手处却是一具滚烫、被汗水濡湿的身体。
一如既往,那烧诡异地没有退下,反而在她的拥抱下越演越烈,如同那凶猛燃烧的火势,灼得萧晚的心口一阵闷到发痛。
“初辰,对不起……”
萧晚酸涩之下,伸出手朝着那乌亮的青丝轻轻地摸去。那些发丝不同于前世的干枯毛躁,而是软软的、滑滑的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如同它们也同样眷恋她一般,紧紧地贴着她……
指尖细细地摸着,却见谢初辰安静地躺着。这样静谧得让萧晚酸楚,一瞬间想到了他浑身是伤,凄惨狼狈的模样。
前世,谢初辰为了她付出了三年的青春和努力,只为成为那个才貌双全的人,却被她一夕之间,全部毁去了……
那一头的漂亮乌发在那一日后全部变焦,谢初辰的右腿也因烧伤落了一些残疾,足足养了一个多月的病才好。所以,在萧晚前世的记忆里,谢初辰一直是病怏怏的,消瘦苍白,丑陋又难看。
没想到自己这一梦竟梦到了谢初辰的过往,而这样的梦境真实得令萧晚不断地回想起前世被她渐渐遗忘的点点滴滴。
前世,她因为母亲和祖父的怒骂,对谢初辰心生怨怼,认为他是个超有心计的男子,竟利用母亲和祖父的同情心,处心积虑、死皮赖脸地抢占了她的正夫之位。
她更是认定,谢初辰是贪恋萧家的钱财才想要嫁给她!所以别说发给他月钱,亦或者说帮他照顾沈氏了,而是直接将病重的谢初辰打发去了冷院,一个丫鬟小厮都不派去,直接对他进行了冷暴力,眼不见为净。
回想起自己前世过分的对待,萧晚不由惊恐地想,谢初辰是不是就是沉浸在了前世的噩梦里,所以才憎恨她,不愿意醒来了?
这一刻,萧晚惶恐地猜测,谢初辰在被烧伤后是怨恨自己的,但那时谢初辰却以自己逼婚有错在先,认为当日的烧伤是上天对他破坏萧晚和季舒墨的惩罚,也是他自己跨火盆冲动的后果,并不是萧晚的过错。
而萧玉容将他以萧晚正君之名纳入了萧家的族谱,更令谢初辰心生愧疚,觉得自己违背了和萧晚的约定,被她厌恶是当然的。
哪怕自己烧伤后萧晚一次都没来看望过,哪怕被丢进了偏僻的冷院不闻不问,这个一颗痴心付错地方的傻子非但没有就此憎恶萧晚,看清她的真面目,反而因自己能近距离默默地望着妻主而非常知足,甚至努力地希望,自己能找个机会将功赎过,让妻主别再讨厌自己了。
后来某个月,见萧晚突然感染了风寒,痛苦地重病了好几日,谢初辰心疼她操劳,连忙在沈氏的帮助下,特地为她熬制了补药。
但这位艰难熬药的少年却怕妻主看见他后会厌恶自己而不喝药,于是将熬好的药偷偷地放在了萧晚的房里。然后悄悄地躲在窗边,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自己的妻主。
这段时间里,瞧见萧晚和季舒墨幸福地享受着婚后生活,自己却被孤零零地打发在冷院里,谢初辰满心的酸醋和羡慕,但见萧晚满脸喜意地喝下自己所煮的黑乎乎药汤,他胸口的心弦立刻被她脸上幸福又温暖的笑容给轻轻地碰触到了。
一瞬间,那些低落和醋意全部烟消云散,他一如这三年般悄悄地站在萧晚的不远处,深深地凝望着她的侧影。
这样静静地看着萧晚,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人般,沉醉在她的喜悦中,为她的幸福而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