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说起和卫明最为甜蜜的时光,唐念青的口气都很淡,甚至显得有些刻意。猗苏捕捉到了这微妙的维和,转而恍然:唐念青肯定是恨卫明的,却不知又是因为什么司空见惯、但也足以令当事人肝肠寸断的桥段。
“在国考面试结果出来前夕,我已经做好了毕业就和卫明结婚的打算。”唐念青的指尖在桌面画着圈,指甲在木纹的横断处停下,她的声音也干涩起来:“就在那时,我发现卫明外面另有了人。”
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将发丝往后一撩,唇角的弧度凉薄:“而且那个女人,是詹梓一。”
兰馥和猗苏交换了个眼神:她们都并不十分惊异。
显然察觉到了听众的情绪,唐念青呵呵地低笑了几声,单手撑着脸颊歪头:“真是俗套的故事,对不对?”
猗苏和兰馥都没答话。
唐念青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时候我固然难过得像天都塌了,但还不至于去死。毕竟我是很怕死的。”
可是当她理所当然地和卫明提出分手,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
卫明像是一瞬间撕下了斯文腼腆的面具,露出狠戾的神色:“你居然还有脸和我提分手?”
唐念青愣在当地,过了片刻才颤着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卫明上前两步,钳住了她的肩膀:“唐念青你给我弄清楚状况,我愿意不管你的过去把你介绍给我父母,是我抬举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分手两个字!”
唐念青僵在原地,直到对方飓风般地冲到门口要离开,她才竭尽全力找回了声音:“我要分手。”
这四个字说得纤弱却也果断。
之后的事,她只记得卫明的那件天蓝衬衣猛地到了眼前,轰地一下从眼前到耳根蔓延的全是轰然的热气。迟滞地思绪停摆了许久,尖锐的疼痛让她渐渐清醒过来:卫明打了她。
她捂着受伤的额角右眼,艰难地抬头,却看见拳头又一次携虎虎风声而来。她下意识往一侧闪,卫明却揪住了她的头发又一拳擦着她太阳穴砸下。
唐念青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下意识地脱下还没离脚的高跟鞋,用鞋跟往对方面上挥去。卫明没想到她还有这狠劲头,短暂的失措后愈加暴怒,捋了袖子便又要掀起一阵狂风骤雨。
可唐念青反应比他更快,一脚蹬开鞋,赤脚窜到门口,她将玄关的小花瓶往鞋柜上一砸,手拿着大块尖利的瓷片,喘息着惨笑:“我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的。”
卫明眼镜被唐念青方才的高跟鞋攻击打下,一时没找回来。没了眼镜,他微胖的、渗着汗珠的脸孔白得不自然,耳根却血红血红的骇人,一双细长的眼竟有些阴险。哪里还有半点唐念青喜欢的老实憨厚?
唐念青觉得自己真是瞎得可以。
她知道卫明不敢动。可她也没有继续和对方纠缠的勇气,拾起地上的手包就夺门而出。
梅雨季的天转眼就雨落如带。唐念青失魂落魄地到了楼下,在旁人异样的眼光里才察觉自己原来光着脚顶着一脸伤就这么走了出来。
到了这份上,她要脸还有什么用。
唐念青小时候和男生为了漫画书打架的狠劲又回来了,她转身冲着卫明公寓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卫明你有本事打女人,有本事脚踏两条船,就别没胆子承认!”
她这么一吼,拎着菜篮匆匆买菜归来的主妇们便嗡嗡地议论起来。有个阿姨甚至上前来给她撑了伞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唐念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之后的记忆都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日记,糊糊的一团只有暧昧的颜色。她似乎是拦了出租车回到了住处,在手包里摸索了半天都没找到钥匙,才懵懵地明白自己是把钥匙落在了卫明那里。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找个锁匠和物业说了再配一把就是。
可唐念青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坐在门外将脸埋在膝盖上尽情地哭起来。
原来,卫明一开始爱的也不过是她的皮相和她名声带来的虚荣。
可以想见,当初如果唐念青选择了拒绝,她在卫明口中最后也不过会成为“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女神的贱人”;而不幸的是,她真的沦陷了,沦陷在了卫明的“真情实意”里,只换来一句“不过是个公交车而已,还有脸向我苛求忠诚?”她这么想着便又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呜咽起来。
记忆里,她大学四年都没这么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