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觉非眼神一凛,瞬间扬剑挥手,手中那柄剑身纤细而精致的千叶长生带起一道寒芒,如飞虹流光一般,直接击碎了那件小小的暗器。
五官深刻的年轻人面色惨然一笑,喃喃道:“这就是原因了……”
听到客栈的楼上又传来这样剧烈的声响,心神不宁的客栈伙计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直接趴在柜台上,把脑袋使劲的往下面压着,闭着眼睛试图哄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
先是客栈后院里的大树被叶觉非一剑砍倒砸在墙上发出的轰隆巨响,现在又是窗户噼里啪啦利器破碎的声音,同住在客栈里经常出门在外的那些江湖人警觉些的早就被吵醒了,胆子大的偷偷打开窗户门缝朝外小心翼翼的张望,胆子小的则是紧闭门窗,装作一副不知所闻的模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一边希望那些在客栈里出事的都赶紧把问题解决了……
叶觉非本想要直接奔到窗边,从窗子里跳出去抓到那个在院子外面丢暗器的人,可是,在听到这个脸上带有几分西域异族特征的年轻人惨笑的话语之后,却陡然间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挑了挑眉询问道:“是冲你来的,还是玉天宝?”
年轻人的嘴唇抖了抖,终于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心下一横,断然说道:“玉天宝!”
叶觉非皱了皱眉,旋即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冲着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姑且信你一回!”
房间的门直接被人粗暴的推开,姬冰雁打发了刚刚听到动静之后,又惊疑不定的跟在他身边的小潘和另外几个掌柜的之后,这才终于直接走到了叶觉非的房间外面,直接闯了进来。
叶觉非和那个来自西域的年轻人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姬冰雁阴沉着脸,深深的皱着眉,如兀鹰一般的眼睛飞快的扫过叶觉非的房间,视线触及那扇已经有些破损的窗户和被叶觉非劈碎成几片落在地上的暗器之后,瞳孔猛地收缩,然后道:“是什么人?”
没等叶觉非开口,那个年轻人已经声音颤抖的轻声吐出四个字:“西方魔教……”
“果然……”叶觉非和姬冰雁同时小声叹息道,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之前提到过的玉天宝和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
对于姬冰雁来说,玉天宝只不过是一个出于叶觉非之口的陌生名字,在此之前,他从未在意过,西方魔教是不是还有这么一位继承人。而对于叶觉非来说,玉天宝是不是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罗刹的继承人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相比之下,叶觉非更在意的,却是在玉天宝身上隐约呈现出的那一点和她往日旧友相似的地方,也因为这份亲切的熟悉,让叶觉非愿意把玉天宝当做自己的朋友。
说话间,客栈的院子里已经传来了一阵怪异而古怪的吹竹声,仿佛伴着阵阵阴风袭来,如泣如诉,悠长而悲戚,让人不禁想起冤鬼在孤寂长夜淌着血泪的哭啼。
听着这阵渗人的呜咽吹竹声,叶觉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微微流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这种哀凄而尖锐的声音,令她又想起当年在枫华谷碰到的那一家子透着阴风阵阵的人了……
——好心帮忙结果却碰见一家子鬼、跑来跑去忙来忙去,最后帮忙帮到了乱葬岗里对着一堆墓碑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心塞了!
叶觉非冷着脸,提着剑径直往窗前走过去,头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句:“把穴道给他解开!”
姬冰雁微微一怔,这才有心思看向地上那个五官深邃英俊的年轻人。
随着那阵凄厉的吹竹声响起,那个年轻人早已经变得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姬冰雁皱着眉抿了抿嘴唇,伸手拍在他背后的几个穴位上,然后才缓缓说道:“外面吹竹的人,是因为你?”
年轻人惨白着脸,试图挤出一抹笑来,却因为恐惧的颤抖,只露出了一个更加难看僵硬的表情,半响,才困难的惨笑道:“是、也不是……”
脸上带着少教主玉天宝的易容面具,又在银钩赌坊停留了这么久,故意把罗刹牌低哑给蓝胡子,将那几十万两银子全部在赌桌上输了进去,还在孤松、青竹、寒梅三位护法长老面前晃悠了这么一段时间……
事到如今,罗刹牌已经易主,孤松寒梅等人自然也就不想要再留着“玉天宝”的命了!
而他,在跟随玉天宝进入中原繁华之地,并且愿意顶替少教主留下之后,虽然从未预料到事情竟然会这般的直转而下,变故频繁的几乎让人措手不及,可是,到了今日,他就是不聪明,也已经看透了接下来的局势。
凭这些小聪明,他本以为,将罗刹牌从自己手中交出去之后,就能够侥幸脱身,却没想到,孤松、青竹、寒梅三位护法长老即使在昆仑山万里冰原的大光明境闭关二十余载,也依然未曾磨去丝毫的心狠手辣……
他们既然已经追上来了,就定然不会再放过自己!
而今天晚上,这个年轻人看到叶觉非因为自己那张带着和玉天宝一模一样的易容面具的脸而特意找过去,对年轻人来说,虽然不清楚叶觉非的深浅,可是,在知道自己已经生死不由人的情况下,叶觉非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而和叶觉非交过手,并且被打成重伤之后,年轻人的心里,反而更加喜悦了几分,对他来说,叶觉非越厉害,能够让他从孤松、青竹、寒梅三位护法长老手中留一条性命的可能性就越高。即使,在打发了三位护法长老之后,意识到不对的叶觉非很可能会变成他的的另一个催命符……
但是,只要能活,哪怕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求生机会,谁又愿意去死呢?
“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姬冰雁冰冷阴翳的眼神缓缓的扫过这个年轻人被叶觉非一重剑砸上去而变得碎裂的肩胛骨和手臂,沉声问道。
因为肩膀和手臂处沉重的钝痛,年轻人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在姬冰雁的逼视下,年轻人原本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有些涣散的意识反而又变得稍稍有些清明起来,苦笑着摇摇头道:“回答那位姑娘想要知道的问题。”
姬冰雁皱了皱眉,冷斥道:“油嘴滑舌!”
年轻人继续苦笑道:“我的身家性命,全在那位姑娘一念之间,我怎么敢。”
姬冰雁闻言,不再开口,却还是如叶觉非所言,将年轻人身上的穴道解开。毕竟,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伤势的确不轻,被叶觉非伤成这样之后,即使是再想要使什么手段,也绝非一件易事……
姬冰雁和那个年轻人还在客栈的房间里,叶觉非却早已经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天空依旧暗沉,东方的地平线处,却已经隐隐发亮。
太阳还未升起,月色的光辉却已经渐渐黯淡。
黎明之前的最后一片黑暗里,叶觉非手中握着轻剑千叶长生,重剑泰阿依旧还被她稳稳的负在背后,和对面一个穿着绿色袍子的枯瘦老人面对面的站着。那个干枯瘦削的老人手中,还拿着一杆光泽黯淡的竹管,正是刚刚的吹竹之人。
他身上穿着的绿袍,不是新鲜的艳绿,不是柔嫩的翠绿,不是轻柔的苹果绿,而是一种仿佛腐烂霉变之后的惨绿色。
而那件绿袍子上,还绣着人首蛇身、鸟爪蝠翼怪兽的巨幅图案,那副诡异的画面,只看上去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心生寒意,忍不住想要打个寒噤。
那个绿袍老人显然不清楚叶觉非的来历,只是微微皱眉,让本就干枯瘦削的脸庞变得更加皱巴巴的,就好像是一个风干的橘子,冷厉道:“你是何人?”
“你刚刚打破客栈窗户的那个房间的主人。”叶觉非冷笑,手指按在千叶长生剑的剑柄之上,手指纤细,白皙如玉,却平稳有力,狭长的剑身悬在那里,而没有丝毫的波动。
绿袍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开口,声音尖利而刺耳,“我劝阁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
叶觉非一声嗤笑,“这话,你若是在用暗器撞破我的窗户之前说,或许还来得及。”
绿袍老人冷笑了一声,他的脸色愈发暗沉,仿佛也变成了惨淡的墨绿色。枯瘦干瘪、仿佛只剩下骨头和一层皮、宛若鸟抓般的手指上,暗沉发黑、只看一眼便知道有着剧毒的墨绿色指甲,也渐渐攥紧,按在没有丝毫光亮的竹管上,几乎要从竹管上陷进去。
“无名小辈,不知道天高地厚!”绿袍老人幽幽的说道,声音尖刻如厉鬼索命一般。
叶觉非只是微微扬了扬手中的剑,剑锋直指那绿袍老人。
下一瞬,叶觉非手中的轻剑千叶长生,已经被她换成了中间泰阿,一招鹤归孤山,气势汹涌,如山峦崩摧般,直接朝着那个浑身阴冷古怪的绿袍老人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