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坠

乌金坠 第71节(1 / 2)

没办法,纯妃娘娘盛情相邀,她只得脱离哥哥,跟着往女眷们围坐的篝火堆那儿去。半道上她问纯妃:“我听说大英后宫的女人在皇上面前,个个都像愣头鹅,为什么你那么自在?”

颐行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们中原是礼仪之邦,讲究尊卑有别,妃嫔们只是谨守本分罢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和皇上是老熟人,老熟人做了夫妻,就比较随便。”

“那其他人呢?”娜仁问,“其他人和皇上熟不熟?她们在皇上面前也能这么随便吗?”

颐行说当然不能,然后开始竭尽全力地向她晓以利害,“大英后宫嫔妃虽不像你说的,都是愣头鹅,但等级森严是真的。皇上是天下之主,怎么能和每个人都嘻哈笑闹,今儿你连敬他两杯酒已经是犯忌讳的了,正因为你是鄂尔奇汗的妹妹,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皇上才赏你面子,要是哪天你和我们成了姐妹,那你就得和她们一样,走一步看三步,管你是蒙古公主还是蒙古可汗,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在那儿呆着。”

娜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们蒙古人从没有这种规矩……”

颐行眯着眼,含蓄地笑了笑,“你汉话说得挺好,可惜没学会入乡随俗的道理。谁在家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进了宫最后都得变成那样……”

她拿眼神示意娜仁看,果然那些嫔妃个个又想看热闹,又憋着不敢上前来,这让娜仁公主有些怕了,担心自己万一进宫,也变得像她们一样,那可怎么办?

然而再看看纯妃,娜仁公主的小圆脸上露出了精明的笑意,“既然纯妃娘娘和她们不同,就说明后宫也不是人人会活成那样。”

颐行咧了咧嘴,“皇上喜欢我,所以我胆大妄为,可世上能得圣宠的又有几人?只有老姑奶奶我!“

她说完,扬眉吐气式的摇晃着身子,往太后身边去了。

太后跟前留有她的位置,等她一来,太后就笑着问:“一杯烧刀子下去,肠胃受得住?”边问边嘴上招呼娜仁,“快坐下吧,只等你了。”

众多嫔御们这时候齐心协力发挥了作用,才刚她不是追着爷们儿敬酒吗,这会子好,总算落到她们手心里了。于是十几个人,打着招呼贵客的旗号,不住轮番敬酒,虽说果子酒力道不大,但十几杯下肚,喝也喝撑她。

颐行则倚在太后身边咬耳朵,说:“昨儿万岁爷和奴才提起鄂尔奇汗带妹妹入关来着,在花园子里问奴才的意思。”

太后嗯了声,“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颐行说:“要是往大义上说,奴才觉得挺好,蒙古人身子骨好,将来要是生小阿哥,必定也健朗。”

太后点点头,“那要是往小情上说呢?”

“往小情上说,我自然是不高兴的,人家好好的姑娘,白耽误人家青春,多不好。”

太后说:“倒也是。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帝王家子嗣为重……你懂吧?”

现在于太后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反正宇文家历代帝王到了一定年纪,遇上一个对的人,都免不了走这样的老路,自己亲身经历过,很能理解皇帝现在的心意。只是这种一心一意来得太早,雨露不能均沾,子嗣上头就略显艰难。毕竟一个女人一辈子能生几个儿子呢,不着急些,对不住列祖列宗。

颐行心里也明白,这是赶鸭子上架,为了不让别的女人进宫,就得把重担大包大揽过来,压力不可谓不小。

但她依旧很坚定地向太后保证:“奴才争取三年抱俩,一定不让太后失望。”

太后说好,“我可记着呢,明儿开始吃些大补的,把身子养好。听我的,地肥苗也壮,准错不了。”

颐行诺诺点头,可刚才那杯酒下肚,热气好像一点点翻滚上来,先是脸颊发烫,后来连脖子也烫了。她偎在太后身边,悄声说:“我怎么瞧着天上有两个月亮呢?”

太后讶然,云嬷嬷忙上来查看,见那小脸盘子红扑扑的,鼻尖上沁出汗来。嘴里说着话,眼神却愈发迷离,东倒西歪一阵子,最后还是含珍揽过来,笑着说:“我们主儿不擅喝酒,才刚替万岁爷喝了一杯,这就醉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太后说:“这会子回去怪冷清的,大伙儿都在这里呢。越性儿让她靠着你睡会子,一小杯酒不碍的,等睡醒了,酒劲儿就散了。”

含珍道是,让她靠着自己,一面仔细替她打扇子驱赶蚊虫。

颐行间或睁开眼瞧瞧,这好山好水呀,还有星月皎洁的夜,明儿又是一个大好晴天。

隔了好一会儿,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皇帝的声音,问:“怎么了?才喝了一小杯,就这副模样?”

颐行挣扎了下,没挣扎起来,最后还是作罢了。

后来又听见皇帝向太后回禀,说明天要和鄂尔奇他们一道,上狮子沟那头打猎去。话还没说完,老姑奶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袍,“我也去。”

皇帝有些嫌弃她,“带着你,多累赘。”

颐行不答应,“蒙古公主去,我也得去……”

这是吃味儿了,决定看住男人呢。皇帝心里明白,所以勉为其难地松了口,“明儿你身上不便,我和他们说一声,后儿再去。”

颐行不解,“后儿就方便了吗?”

皇帝掰着指头,矜持地微笑,“我算了算时候,好像应该差不多了。”

第80章 (有星有月有草庐,还有你和)

自打和老姑奶奶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不光医术大涨,连对于男人来说过于冷门的知识,也在不断扩充。

作为皇帝,一般是不会关心后妃信期的,后妃们到了不便的日子,打发宫女过敬事房知会一声,绿头牌自然就撤下来了。皇帝三宫六院那么多人,缺席三五个完全不在心上,去了披红的,还有挂绿的,反正过了这个当口,该回来的自然会回来。

但老姑奶奶不同,她压根儿什么都不懂。虽说跟前宫女嬷嬷会教导她,但他还是不放心,即便是那么尴尬的事,他也替她记着,谁让头一回就被他撞见了,自己好像有这个责任,在她弄不清状况的时候,必须做到对答如流。

颐行迷糊地点点头,边上的含珍眼观鼻鼻观心,心说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伺候得宠的主子就有这宗不好,老觉得自己戳在跟前很多余,恨不能挖个洞,让自己暂避。

不过皇上待老姑奶奶确实是好,他们的好,是那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不是镜花水月只谈温情,也不是嫔妃一味的讨好屈从。他们之间是平等的,甚至经常老姑奶奶不舒坦了,皇上想辙讨她的欢心。要是换在以前,自己没有亲眼得见,不敢想象,皇上能像个平常爷们儿一样。如今见证了,方知道皇帝也食人间烟火,遇见心爱的姑娘,也会事无巨细,委曲求全。

老姑奶奶呢,她对自己什么时候能骑马,也说不太准。加上喝了酒,脑子有点儿糊涂,便惺忪着眼问:“要是后儿还不方便,那可怎么办呢?”

皇帝连想都没想,“大后天也成啊。”

这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带她去了,旁听的含珍觉得,其实皇上打从一开始就预备老姑奶奶跟着的,倘或她不张口,皇上自己恐怕也会盛情相邀吧!

横竖一句话到底,就是等她方便了,再定出门的日子。颐行这下子踏实了,重新枕在含珍肩头呼呼睡去,皇帝一直弯腰看着她,到这会儿才直起身子来。

而对宠妃以外的人,并没有那么温和的好性子,漠然吩咐仔细纯妃着凉,然后便负手踱开,和那些亲近的宗亲及鄂尔奇汗汇合去了。

试马埭怎么热闹,颐行就顾不上了,她浑浑噩噩睡了得有个把时辰,再睁开眼的时候,见远处马道上正比骑射。祁人巴图鲁机敏,蒙古勇士果敢,竞相策马甩鞭子,在这行宫内宽绰的草地上,也比出了草原万马奔腾的架势。

不过怎么不见娜仁公主?她扭头问含珍,含珍说:“这位蒙古公主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几杯果酒下肚,先是跑茅厕,后来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