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没出宫去,哪儿来的人脉。”
九弟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了人!
胤禟也不瞒着他,解释道:“八哥可还记得我幼时患耳痈高热不退?”
胤禩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是太医卢依道前来为我医治,”胤禟解释道:“他并非大清人。”
说的是精通外科的传教士,掌卫事大臣情报记录,卢依道来自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是耶稣会士。
胤禩心思一动:“就是那与太医不睦的外科大夫?若我没记错,此人是汗阿玛向耶稣会提出要求后派来的第一位大夫,他倒是在太医院学了我们不少中医药草之术。”
所以他既然来了,汗阿玛就不会将他放走。
“是。”
胤禟道:“我因为他,而认识了穆景远,我救了他。”
穆景远,葡萄牙来的传教士。
早些年这些外洋来任职于大清的传教士其实是提着脑袋在任职,先帝在时,便有杨光先著《辟邪论》骂汤若望“借大清之历以张大其西洋,而使天下万国晓然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1)”
后又上书斥其“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鳌拜等皆赞成判汤若望死罪,还是太皇太后出手才救下的,当时拘押了传教士几十人,其中就有如今正受汗阿玛宠幸的南怀仁。(2)
皇叔祖曾说,这些传教士来大清其实是好事也是坏事,有了他们皇上能得知外头之事,他们做的收养孤儿、救助孤寡老者、救助妇人等都是善事,且引人去做善事。
但是若是扩大影响了,达到传教威胁大清稳定,那这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屠刀会立刻掉落下来要了他们的命。
汗阿玛对西洋学问很有兴趣,天文历法、数术与格物之学等均有涉猎,大清也有西洋来的传教士供职。
但是那些传教士是不是心怀鬼胎,又是否会为他们身后的教会谋取利益,皇叔祖看得透彻,汗阿玛也并非不知道。
卷入大清皇室斗争的传教士,没有一个下场是好的。
在这场利益的交换中,汗阿玛始终握着主权,他宣告作为皇帝的权威,宠爱谁就给谁地位,厌恶谁,谁就一落千丈。
像穆景远比起白晋、张诚之类官职要低,低到了举步维艰,胤禟出手就能救一下的惨况。
胤禩听胤禟说起穆景远在京城之中的人脉,以及与他分享的西洋学问,引他对搞发明,涉及战车感兴趣,也通过母族与穆景远的人脉,在外头开了商铺,生意还挺好。
胤禩:“…………”
不愧是九弟,从小就有生意头脑。
胤禟又道:“我长大以后就想做个商人,赚好多钱!”
他笑嘻嘻地调侃胤禩:“然后来养八哥。”
一般人的反应,听他有这样的志向,早已劝说“他做商人是不务正业,皇上会恼怒斥责你。”
胤禩却轻易不上当:“你要想养鸲鹆,外头一两银子一只,街上就有卖。”
他笑着解释道:“鸲鹆的俗名儿,就是八哥。”
胤禟给他说懵了。
还有这事儿?
胤誐问他:“八哥不阻止九哥吗?”
“我为何要阻止,我自己都写话本,又凭什么阻止九弟去做商人?”
胤誐恍然大悟。
“对啊,八哥就冲在我前头呢,我还担心什么?”
胤禟大咧咧地与胤誐勾肩搭背:“十弟别担心,汗阿玛要骂就先骂八哥。”
胤禩摇头道:“你这弟弟是不能要了,是不是巴不得汗阿玛骂我呢!”
他们三个嘻嘻哈哈间,胤禛来找了胤禩,之前还心情颇好的胤禟一下子又将脸拉得老长。
胤禛才不搭理幼稚鬼,九弟不喜他,他还帖上去不成?
都是有脾气的,不如别碰见,免得相看两厌让人看出来说他们兄不友,弟不恭。
胤禛告诉他:你傍晚若是还来隔壁看建府,不如来我这儿用膳。
胤禩笑道:“那弟弟就提前谢过四哥照顾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久留,八弟兄弟仨的关系融洽,他一靠近氛围反而僵硬,想也知道是九弟在排挤他,胤禛才不留下来受冤枉气。
这九弟,从小就不正常,和他置气实在浪费感情。
胤禩每日重复着上朝,去广善库做一些清闲的工作,去做掌卫事大臣每日要处理的公务,傍晚去府中监督建造,晚上看看话本与戏文。
他前几一段时间的奋笔疾书,将自己给写伤了,终于不用给皇叔祖交稿子,不用给大哥那儿去稿子,胤禩犹如飞累了的鸽子,回到窝里蹲着歇息起来。
他自己不写,晚上睡前看戏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学会了一个新词,叫“挚友”!
时至年末,因东岳庙走水,康熙命胤禩协裕亲王福全一同重建东岳庙,他一向办事能力干脆利索,交到他手里的活儿都不留隔夜的。裕亲王福全因此而对胤禩赞许有加,见他不骄不躁,谦虚守礼,待康熙问起,裕亲王便夸胤禩“不务矜夸,聪明能干,有德有才(3)。”
康熙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于是他又将胤禛给拎来询问。
胤禛答道:“八弟每日所行皆与前一日相同,并无他人相邀,不过今日八弟府邸建成,他将九弟与十弟邀去府上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