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从焘淡淡道:“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传了句话罢了。”
他这么一说,陆静淑就猜他是不愿意提皇后,于是只笑了笑,没有接话。
田从焘沉默了一会儿,看道真没有回来的迹象,就说要出去走走,陆静淑看他的意思,也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向庙门口走,随从们都在后面远远跟着,很快就出了地王庙。
田从焘带头右转,上了地王庙后身的山坡,陆静淑落后一步跟着,心里猜度:赵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如何?”上到坡顶以后,田从焘忽然开口问陆静淑。
陆静淑不解:“啊?”
田从焘指指来路:“喜欢这站在高处的感觉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陆静淑点头:“登高望远,心胸开阔,谁不喜欢呢?”
“是啊,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田从焘轻叹一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无限风光在险峰……多少前人讲过的道理。”
陆静淑品味他话中之意,心里若有所感,附和道:“就跟我们讲史一样,只有当这个朝代过去了,我们站在足够高足够远的地方,才能将得失看得更清楚。”
田从焘微笑,眼睛看着前方,问:“若有机会让你一展抱负,你有信心缔造一个自己心中的盛世么?”
陆静淑做吃惊状:“我一个小女子,哪有这个本事?不过是信口胡说,王爷莫取笑我了。”她心里虽惊疑不定,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若换成王爷,倒还有可能。”
田从焘并没有如陆静淑想象中的直接辩白,或是表现出不悦,斥责她大逆不道,他只是继续微笑着,说道:“我啊,我恐怕也做不到。知易行难,前路多崎岖,谁知什么时候就改了初心?”说到后来,他唇角的笑意消失,慢慢只剩苦涩。
陆静淑看不懂他,他此刻一点也不像个二十几岁意气风发的王爷,反而像一个历尽沧桑之后满心疲惫的旅人,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忧郁内敛的人,但陆静淑也从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失落绝望。
不对,绝望?他为什么要绝望?“那要做了才知道。”陆静淑忍不住开口了,“人生短短几十年,若是还没开始走,就因畏惧路途艰险而止步的话,又如何能欣赏到一览众山小的风光?”
“可是你不怕么?”田从焘终于转头看向她,“不怕中途被风光迷了眼,不肯往上走么?不怕走着走着摔落山沟,再也不能翻身么?”
陆静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回视他,答道:“那也要走走试试,因噎废食的事,我是不肯做的。只要心中存着一线希望,努力向前走,这山顶总能走到,反之,前怕狼后怕虎,那就哪也去不了,干脆就也不要向往山顶的风光。”
田从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容终于重回脸上:“受教了。我真好奇,陆家到底是怎么养出陆姑娘这样一位女中豪杰的。”
陆静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是不是得瑟大劲了,刚想往回圆几句,田从焘就说:“回去吧,我都闻见香味了,估计素斋已经好了。”
虚惊一场,陆静淑松了口气,跟他一起下山坡回到庙里,见了陈皎宁,各自用了素斋,就分别回去了。
她和陈皎宁又在庄子上住了三天,才回到城里去看南货铺子开张,这次郝罗博和柳歆诚还是都没出现,但也让人送了一份贺礼。陈皎宁问了来人,听说两人是被柳霄关在家里读书,不免笑了一回。
“让他们再没事乱晃,我看他们也该紧紧皮了,表姐夫还说是来读书的呢!我就见他瞎忙活了。”
陆静淑想起明年有乡试,估计柳歆诚要下场,郝罗博上次落了榜,下一科开考也只剩一年半,是该闭门读书,就附和道:“若要走科举之路,是该好好读书了。卢公子也要参加明年乡试么?”
陈皎宁脸一板:“我怎知道?”
她这几天都不愿再提起卢笙,陆静淑犹豫许久,还是没有把卢家女儿的事告诉她。想着也许过几个月,她这少女心思就淡了,所以自此以后当真没有再在陈皎宁面前提起卢笙来。
陈皎宁一直在长安住到了十月里,才不情不愿的跟着来接的下人回去,而且要不是家里来信说,她再不回去,就要陈皎明来接,她还不肯。
“如今天也冷了,哥哥去年受了那么重的伤,才养得好了些,我怎能再叫他奔波?”陈皎宁拉着陆静淑的手跟她告别,“我也只好回去了。”
陆静淑点头:“回去吧。令尊和令兄都很疼你,若有什么事,不妨和他们直说。”她指的是卢笙的事,这两个月眼看着陈皎宁笑容越来越少,落落寡欢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就知道她放不下,所以干脆建议她问问父兄的意见。
陈皎宁却没领会她的意思,只随便点头:“我知道,你要常给我写信。”眼看着要分别,她最后附到陆静淑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你别光想着别人,也想想自己。柳歆诚待你实有几分真心,你们两家又有交情,实是难得的良配……”
陆静淑推了她一把,她却拉紧了陆静淑的胳膊把话说完:“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我并不是取笑你,是真心想劝你,来日若等他中了举,那便更难了。”
陈皎宁说完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再没什么比情投意合更好了。”
“行了,你才是少操心呢!”陆静淑推她上车,“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快走吧,晚了耽搁投宿。”
陈皎宁依依不舍的上车走了,陆静淑也坐车回城,路上免不了琢磨她说的话,柳歆诚?有情人?怎么想怎么不搭!他怎么可能对自己动真心?难道是原著的男女主效应?
☆、第97章
陈皎宁走了以后,陆静淑再没怎么出过门,一则是天气冷了,二则她也得在家里装装乖女儿,让方氏放心。不过方氏反倒疑惑,不止一次问她,最近怎么都不出去。
陆静淑就说铺子都步入正轨了,陈皎宁也回了家,她再没什么事要出去办,自然就在家陪母亲了。
方氏心里狐疑,叫了李妈妈来问,听说柳歆诚最近都在家闭门读书,这才放了心。不过她没几天就找了机会,带陆静淑去柳家寻柳太太说话。
柳太太家宅和睦,除了小儿子还没定亲,正在闭门苦读,别的再没什么可操心的,所以也很高兴见到她们来。柳太太特意把陆静淑叫到身边来坐,夸她能干有本事,竟然能想到让丛莲如一个女子当堂坐诊,还做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她就是爱胡闹。”方氏摸不准柳太太的意思,忙开口解释,“现在被她父亲纵的,胆子也大了,我略说两句,她父亲还要嫌我拘束她,说就该早点让她知道当家的难处。”
柳太太笑道:“是这个道理。虽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用我们凡事亲力亲为,可若是什么都不懂,凡事尽让下人去做,到时奴大欺主,受了蒙骗,损失些钱财还是小事,万一有别的什么差错,那才是追悔莫及。”
方氏看她态度是赞同的,松了口气,道:“我也是想到这个,才没那么拘束她。”
“你也不要太紧张,我看静淑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心里都有数。”柳太太笑眯眯的拍了拍陆静淑的手,问了她一句,“是吧?”
陆静淑一直挂着微笑听她们说话,此时听柳太太问,就点点头。
柳太太似乎对丛莲如很好奇,又问了几句关于她的事,陆静淑就把她的身世经历都讲了,柳太太听完深深叹气:“真是可怜,难得她有这份心气,能自己立得起来。也是她命好,遇见了你肯帮她。”
“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丛莲如这件事,陆静淑自始至终也没出面,都是私下传话,请赵王他们办的,所以她也不居功,免得惹些没必要的麻烦,“只是顺便一起合伙开了这间惠民堂。”
柳太太一笑:“你也不用瞒我了,诚哥儿都跟我说了,丛姑娘能学医,还是你建言的。听说她下针不错?我有个旧交,一到这个时节就双腿疼痛,走不得路,大夫说最好是针灸,可此事到底多有不便,她也就一直拖着不曾施针,我听说了丛姑娘的事,就动了心思,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治。”
陆静淑把柳歆诚多嘴的事暂时先放下,回道:“丛姑娘是自小就跟她母亲学针灸的,算是家学渊源,我也看过她在惠民堂给病人扎针,可是到底能不能治,却也不敢说。治病,总得先见了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