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歆诚等了一会儿,怕她有顾虑或是害羞,就道:“我来之前,已经把我的心意与我母亲说了,她只担心你不愿。若是,若是你也,我即刻就回去请她去求亲。”
陆静淑很矛盾,其实柳歆诚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家庭好人品也好,现在又自陈对她有情,比起方氏和陆文义给她找的那些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也没有的选择。
可是她穿过来,并不是为了过自己的安稳小日子的。扪心自问,她对柳歆诚也并没有男女之情,若只是因为他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就答应这门亲事,对他未免太不公平了。
“多谢柳公子的好意。只是这条路又艰险又漫长,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走下去,怎能再拖累旁人?”她终于还是开口婉拒。
柳歆诚心里一沉,马上道:“这怎能说是拖累?我……”
陆静淑终于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柳公子以后是要入仕途的,身上还背负着柳家的期望与荣光,我自知并不是公子良配。”
两人目光相对,柳歆诚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轻声问:“其实你就是心中对我无意吧?”其他的不过是用来婉拒他、让他不至于没有颜面的借口。
陆静淑收回目光,默认了。
“你现在可是有了意中人?”柳歆诚又问。
陆静淑:“……”
柳歆诚忽然笑了起来:“那就好,我并不急,来日方长。”
陆静淑微微蹙眉:“这又是何必?柳公子,我们相识时日也不短了,我的性情你应知道一些,我并不是那种欲拒还迎或欲擒故纵的人。如若因我之故,误了你……,我岂非成了千古罪人?以后叫我怎么去见文姨母?”
柳歆诚没想到她这么坚决,顿时一愣,说不出话来。
“你的好意,我实在无法领受,抱歉。”陆静淑说完最后这一句,干脆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办,告辞。”
柳歆诚飞快站起拦在门前,看着她说道:“你放心,这是我的事,我不会连累你。”
他神色坚定,目光中带着执着,陆静淑知道一时半刻无法说服他,这事终归还是要时间来解决,所以也没再多言推拒,只道:“可你并不是一个人,你是柳家的子弟,背负着家族的期望。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再好好想想吧。”说完就绕开他推门出去。
柳歆诚知道此刻再多说也无益,但是他又很不甘心,只能默默跟在陆静淑身后。一直到了茶楼后门,看她上车走了,才独自一人找了一个小酒馆,坐下来自斟自饮。
☆、第108章 鸿鹄之志
最后柳歆诚是被郝罗博扛回去的。
昨天就见柳歆诚心事重重,问他又不说,今日一早又匆匆出门,郝罗博问了柳歆诚身边的人,知道他是去见陆静淑,也没去寻他。谁知到了下午,柳歆诚的从人找不着他了,求到郝罗博这里,他带着人满京城里找,直到傍晚才找到了喝醉的柳歆诚。
那会儿柳歆诚还没醉倒,看见他进去,还笑着叫他:“表哥,来,今日一醉方休!”
郝罗博夺了他的酒杯,拉着他要回家,柳歆诚不肯。两人纠缠半晌,柳歆诚忽然揪住了他的领子,问:“表哥,你实话告诉我,赵王他,他是不是对陆姑娘有非分之想?”
“胡说什么?什么叫非分之想!”郝罗博扯开他的手,“别闹了,快回家!”
柳歆诚呵呵笑:“表哥连我都不说么?你今日就告诉我一句实话不成么?”
郝罗博庆幸没把下人叫进来帮忙,为了快点把柳歆诚带回去,他只得耐心道:“我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殿下心里想什么。不过,你和陆姑娘的事无论成与不成,必定都与殿下没有干系。陆姑娘那样的人,谁能做得了她的主?”
柳歆诚终于松手,瘫坐在椅上,又喝了一杯酒。
郝罗博看他这样有些不忍,也猜到他必是在陆姑娘那里碰了壁,就又说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不要太执着了。陆姑娘这样的,只合做一遮天蔽日的大树,而非被人呵护在羽翼下的花草。”
“你们就这么看不起我?我的心胸就那么狭窄到容不下她跟我并肩而立?”
郝罗博一叹:“这不是你自己的事儿。”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身后都有宗族,可以说自成一片荫蔽子孙的树林,他们是容不下外来的特立独行的树种的,更别提娶陆静淑这样一个媳妇。
柳歆诚无话可答,干脆举起酒坛子灌了起来,郝罗博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他全喝了下去。
“那又如何?只要她肯,我就能说服父亲母亲!可是她不肯……”这一句还没说完,柳歆诚就已经倒了下去。
郝罗博忍不住叹息:“凤非梧桐不栖,既为梧桐,又岂是寻常人能得的?”说完叫了下人进来,一起把柳歆诚抬了出去。
第二日起来,柳歆诚很让人意外的开始勤奋读书,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柳太太虽然也知道儿子在陆静淑那里碰了壁,却并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另行安排他的婚事,只让儿子以会试为重。
郝罗博的目标也是会试。他特意在闭门读书之前先去了一趟赵王府,跟田从焘打了招呼,临走时还做不经意状提及了柳歆诚和陆静淑的事。
田从焘很意外,他没想到柳歆诚会这样当面直接表白,更没想到陆静淑会拒绝。他们二人,年纪相当,家世外貌也都匹配,柳歆诚虽然还年少,看不出以后的前程,但他本人确实是个优秀的少年。为什么陆静淑会不愿意呢?
“你瞧,我呢,就像是那天上正在飞的大雁,我一心只想飞得高飞得远,做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可是婚姻呢,就像是鸟笼。那鸟笼再华美,再舒适,也依旧是关住我的鸟笼,就算里面有另一只很好的鸟儿陪着,我也不甘心。”
说这话的时候,陆静淑正跟田从焘并肩站在地王庙旁边的土坡上。她今日穿了粉袄蓝裙,立在当地娇小玲珑、俊俏可人,可说出的话以及周身的气质,却与外貌的柔嫩纤细截然不同。
田从焘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转头回望之前,终于也把目光调向了天际,“可是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进这个笼子。”
“是啊,我也这样想过。但我并不能因为这个,就赌上自己和柳公子的一生。就算要进这个笼子,我也得找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进笼子的鸟儿陪着,而不是只找一个什么都好的、什么都合适的跟我一起耗着。”陆静淑说道。
田从焘赞同的点点头,又建议:“其实你也可以找一个跟你一起拆笼子、一起飞的。”
“……您倒是给我指条明路,我好去找。”
田从焘笑道:“那你得告诉我,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鸟儿。”
陆静淑听了他的话沉默半晌,才道:“还是不要再这样打比方了,我总觉着怪怪的……”听起来像骂人!
“……”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不过田从焘也已经明白,陆静淑之所以拒绝了柳歆诚,只是因为她对他没有爱慕之情。也对,要是不这么选择,那也不是她了。
“听说皇上把锦衣卫指挥使苏群派出去公干,将锦衣卫的事都交给了刘骏威。”陆静淑没说出口的是,似乎这半年多来,苏皇后也有失宠的迹象,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田从焘从沉思中回神,应道:“是,有传言说,皇上想把苏群换个地方,锦衣卫指挥使要换人,但依我看,不会是刘骏威。”刘骏威北镇抚司干得好好的,皇上也信任他,他暂时估计不会动。
陆静淑四面看了一回,低声道:“东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