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正的恶人蚩舜已死,霍盛凌大赦妖界,雪狼一族也心甘情愿地归顺了他,再无任何隔阂。
只不过,他与母族之间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霍盛凌明事理,不怨恨雪狼族,但更没可能与它们再续关系。
虞月凝也发现了这一点,按理说一个无父无母还被欺负长大的孤儿应该是渴望家庭、羡慕其他人有父母的。
就连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羡慕那些贫穷却相爱的一家人。
可她两世认识霍盛凌,似乎都从未发现他对亲情方面的缺失有什么遗憾或者反应。
她对霍盛凌问了这个问题,霍盛凌有些无奈。
“我年幼时其实还是向往过和好奇过的。”他说,“后来有了你,满脑子都是对你爱和恨,没心情再分给其他方面的情感了。”
……她真是罪恶的女人。
至于其他的,虞月凝其实有点担心霍盛凌会追问她被天道带走之后的事情,还有她那诡异的高强实力。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出来她不想多谈,霍盛凌也没有追问。
似乎对他而言,她回来了这个事情比任何事都要更重要。
不到两天,霍盛凌就差不多整顿安稳了众界。
为了让遭受战火太长时间的人界快些恢复,他还特地去与人间的几个国家皇帝开了会,给了他们一些指引和机缘,帮助国家恢复。
这样下来,最后就剩魔界还未处理了。
那日之后,殷无渊一直被霍盛凌镇压在阵法之中。
魔尊大势已去,本以为自己随时会死,却没想过霍盛凌晾了他整整半个月。
殷无渊也清楚,霍盛凌原本只有天帝实力的时候,他便赢不过他。
如今霍盛凌又向上叠加了上古凶兽之力,殷无渊没抓住最开始用上古魔阵的机会杀了他,如今也再没有其他办法能胜过他了。
到了现在的地步,生与死对殷无渊而言已经没有区别。
魔尊血脉无情无欲,没有痛觉,对生死的看法自然也是和常人不同的。
仿佛有千万斤的重负压在身上,殷无渊木然地被困在锁链之中,没有什么情绪。
作为魔尊,却被宿敌压制在魔界里,本该是十分丢人而不甘的事情,可对殷无渊而言,却仿佛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自己弟子的样子。
殷无渊正如前世的霍盛凌,他被困与过去,愈来愈执拗,强迫症一样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改写前世的剧情。
他想起一切的最开始,或许在女孩十六岁的时候,他不会袖手旁观,而是立刻救她出来。
然后他也不会跟她签署魂契,做真正的师徒,这样的话,阿凝一定不会再爱上那个恶心的男人,一切都会不同……
殷无渊一遍又一遍地幻想着自己改写的故事,仿佛躯/壳被束缚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一股令人讨厌的天族气息传来。
那感觉太熟悉了,殷无渊眼睛都没抬,他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这一世想换种方式折磨我?”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他等着霍盛凌冰冷嘲讽的声音响起,却没想到传入耳边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尊……”
殷无渊一震,他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虞月凝的眸子。
起初,他有些诧异,而后很快笑了起来。
“阿凝,你没死。”他说,“太好了。”
虞月凝有些无措。
她从没见过殷无渊这样狼狈的样子,男人丝绸一般顺滑的银色长发散落在地面,沾染了枯叶与泥土。
似乎这几百年,虞月凝一直都在仰视他,可忽然间,二人却调换了位置,换成殷无渊要跪着仰头看她了。
虞月凝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掀起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她其实一直都没恨过殷无渊。因为她知道,他生来是魔尊,没有感情,更像是个不懂人性的野兽。
他对她造成的种种痛苦,并非他故意折辱,而是带着天性般的残忍和单纯。
虞月凝还是感激他曾经救了她,让她掌管魔界,教她魔尊才能学的古籍与言灵。
看到殷无渊如此狼狈,自尊被折辱,虞月凝的心还是会疼,但也仅此而已了。
可她还是感觉得到,殷无渊确实变了。
过去殷无渊从来不会露出这么有人性的表情,更不会说这样的话。
虞月凝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缓缓地蹲下,平视着对上殷无渊的目光。
“师尊。”虞月凝说,“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她垂下眸子,淡淡地说,“你救了我,将我养大。纵使我前世过得痛不欲生,但我仍然感激你。事到如今,我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