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

与君欢 第2节(1 / 2)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大日头将院落晒得热腾腾的,若隐若现的蝉鸣预示着夏日的逼近,阵阵燥意叫人忍不住犯懒。

简轻语本就起得晚,经过院门口一耽搁,等她同英儿到了佛堂时,佛堂里只剩下她那个侯爷爹和如今唯一的侯爷夫人秦怡了。

这二人礼佛结束正要出门,与刚来的简轻语遇了个正着。

简轻语回来一个多月了,还从未主动出过院子,二人乍一在佛堂见着她,眼底都闪过或轻或重的惊讶。

“轻语,你怎么来了?”对这个几年都不见一次的女儿,宁昌侯生分大过熟悉,连关心里都透着客气,“身子好些了吗?”

“劳烦父亲挂念,好多了,”简轻语敛起神色回答,“今日初一,我来陪父亲礼佛。”

宁昌侯连连点头,仿佛没看到她脸上连白纱都遮不住的红疹:“好了就行,好了就行,礼佛一事不必着急,你再休养些时日再来也行。”

“轻语一片孝心,你就别推拒了,”秦怡端庄一笑,继而看向简轻语,“只是咱们家礼佛向来是辰时起巳时终,你今日来得晚了些,已经结束了。”

这是挑理了?简轻语唇角翘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直接以袖遮唇轻咳起来。

英儿机灵地扶住她:“大小姐您没事吧?就说您身子还没大好,不该这般着急随伺侯爷,您怎么不听呢。”

宁昌侯跟这个女儿向来不亲,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孝心,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动容,再看秦怡时便略带了责备之意:“轻语身子还虚,来晚了也是情有可原,你身为当家主母何必苛责。”

秦怡表情一僵:“是,侯爷教训得对。”

简轻语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心情稍微愉悦了些,但想到母亲的吩咐,到底还是收敛了:“是轻语来迟,下次会注意些,父亲切莫动怒。”

宁昌侯抿着唇应了一声,又看了秦怡一眼,这才对简轻语道:“时候不早了,慢声和震儿去了酒楼用膳,你便随我和夫人一同吃些吧。”

他口中的慢声乃是秦怡所出的女儿,与她只差了半岁,震儿则是姨娘所出的庶子,如今也有十五岁了。秦怡生完简慢声后便伤了身子,再无法生育,于是将简震抱到了身边养,虽然没有正式收为嫡子,但待遇比起嫡子也不差多少。

至少比她这个正经嫡长女的待遇要好多了。

这两个便宜弟妹一向不待见她,今日不在也好,省得又多俩绊脚石。简轻语唇角翘起,乖顺地答应了一起用膳。

秦怡本以为她会拒绝,一看她点头了,不由得撇了一下嘴角。但不耐烦也只是一瞬的事,她很快便慈笑着招呼起来。

几人一同去了主院,刚一落座,秦怡便一脸慈爱地看向简轻语:“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怎么衣衫穿得这般素净,明日叫管家领你去趟绸缎铺,挑些鲜亮点的料子做衣裳。”

方才还对秦怡略有不满的宁昌侯,顿时跟着附和:“夫人说得对,还是穿得鲜亮些比较好。”

简轻语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进入正题,听到这夫妻俩丧良心的话后,干脆就单刀直入了:“我母亲刚离世不过四个月,我这个做女儿的,怕是还不能穿得太鲜亮。”

秦怡提起衣料是存心的,闻言也没多大反应,倒是宁昌侯面露尴尬,匆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是,也是,那还是穿得素净些好了……”

简轻语扯了一下唇角,平静地看向宁昌侯:“父亲,我娘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将她迁入祖坟?”

宁昌侯顿了一下:“她不是已经在漠北下葬了吗?”

“是已经下葬,可她身为您的嫡妻,在京都祖坟至少该有个衣冠冢吧?”简轻语尽可能的耐心道,“这是她临终前的遗愿,这最后的体面,您总要给她吧?”

说罢,她看向秦怡,加重了自己的筹码:“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待母亲的衣冠冢立好便回漠北继续守孝,夫人您觉得如何?”

她本就打算完成母亲遗愿后就离开,自此跟这个狗屁侯府断绝关系,所以如今也不怕直说,只想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的秦怡,即便是为了日后清净,也能就此答应。

果然,她在说了会离开京都后,秦怡略微动心了,但也只是一瞬,她便挂上了假笑,简轻语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轻语,不是你父亲不答应,实在是不好答应,你有所不知,在你母亲去了之后,便有高僧来过侯府,说你母亲八字与祖坟犯克,若是迁入祖坟,不仅对她自己不好,还会影响子孙后代和你父亲的仕途,你父亲也是没办法,你就别逼他了。”秦怡略带伤感道。

简轻语眼神微冷:“那还真是巧,我母亲刚去,就有高僧来了,简直像故意的一般。”

“轻语,不可妄言。”信佛的宁昌侯皱起眉头,显然不喜欢她对高僧的态度。

简轻语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父亲,我母亲身世再单薄,那也是你娶的第一位正妻。”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第一位正妻’几个字,秦怡眼底果然闪过一丝暗恨,只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

“我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但也不能为了你母亲一人,就赌上侯府的未来不是,”秦怡一副耐心的长辈模样,“不如这样,立冢一事暂且延后,待到你父亲百年之后再行合葬之礼,你觉得如何?”

宁昌侯正直壮年,等他死还不知要等多久,更何况到时候侯府已是秦怡的一言堂,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简轻语见秦怡铁了心不愿母亲进祖坟,眉头蹙得越来越深,半晌才缓缓道:“我来京都便是为了完成母亲遗愿,若母亲一直不进祖坟,我怕是也不能安心回漠北了。”

“那就不回,你母亲已走,漠北再无亲人,你回去做甚?”宁昌侯想也不想道。

秦怡也笑着附和:“是啊,别走了,你如今也十七有余了,京都的小姐们这个岁数早就许了人家,你也要尽早找门亲事才行,要再这么拖下去,怕是会叫外人觉得我与侯爷不重视你。”

“亲事?”简轻语眼眸微动。

秦怡忙道:“是啊,你这个年纪的姑娘,终身大事最为重要,即便是守孝,也是守够百天便好,不必像寻常人一般守够三年,如今算算时间够了,也该操心婚事了。”

简轻语沉默地看着她,突然明白她为何不动心自己方才提出的条件了,合着是鱼和熊掌都想拿,既要把自己撵出侯府眼不见为净,又要外人觉得她这个主母大度和善,简直是什么便宜都想占。

只是以秦怡的小肚鸡肠,好人家都给简慢声留着还来不及,又怎会舍得给她安排好亲事?

刚冒出这个想法,秦怡便突然开口了:“如今你也回来一月多了,是时候设接风宴,宴请各府前来见见了,也正好为轻语相看人家,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三日后吧,侯爷觉得如何?”

“轻语还病着,不如等病好之后再设宴吧。”宁昌侯皱起眉头。

“侯爷,”秦怡嗔怪,“轻语如今已经好转,三日的时间足够她休息了,再说过段时间圣上便要去行宫避暑,到时您也要跟着去,还不知何时能办家宴,您等得,轻语的年岁可等不得啊。”

“夫人的话也有道理,”宁昌侯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那便这样吧,轻语,你这两日好好休息,三日后侯府设接风宴。”

听到这两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定了,简轻语终于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父亲,我今日来是与你商议母亲衣冠冢一事的,不是要聊如何将我嫁出去。”

“你母亲既然已经在漠北安葬,就别扰她清净了,如今还是你的婚事更为重要。”宁昌侯不大喜欢她再提此事,眉间沟壑愈发深了。

简轻语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猛地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对面的二人:“简慢声只比我小半岁,还不用守孝,既然你们这般喜欢做媒,不如先把她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