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住持的身影又穿过浓雾,回到文佳木身边。
“戴上这个吧,它会保佑你的。”住持把一串手链递了过去。
文佳木接过手链看了看,莫名便喜欢上了。这是一串不知用什么材质的宝石打磨成的链珠,每一颗珠子都像天上的佛光,氤氲出五彩流光。
戴上之后,这些流光微微地闪烁了一瞬,似乎拥有了灵性。
文佳木心头陡然一惊,再去细看时,微光却又消失了。
原本沁凉的琉璃珠染上了她的体温,竟然暖烘烘的,像是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这一丝温暖,慰藉了文佳木的心,也让她淤积于内的恐惧和无助消减了很多。
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串珠子对自己很重要。
她抬起头,想要问一问这串珠子的来历,却发现住持已经消失了,悬在天边的佛光也慢慢敛去光华,消散于天地。
戴上这串手链,昨晚还整夜无法入眠的文佳木,今晚却睡了一个安稳觉,这让她得以在周一的时候按时起床去上班。
***
早高峰时段,地铁里挤满了人。
文佳木幸运地找到一个座位,抱紧背包蜷缩下来。
或许是因为星期一,压力比较大的缘故,早上醒来之后,她的脑袋就一直在痛,而且程度逐渐加深。
她咬了咬牙,拼命按捺着呻吟的冲动。
坐在她对面的两个老阿姨一边用外地方言叽叽呱呱地聊天,一边痛痛快快地吐着瓜子壳。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种不文明的行为,却又置之不理。
一片沾着唾液的瓜子壳吐到了文佳木的鞋尖上,在灯光地照射下闪烁出粘腻的光。
文佳木盯着这片瓜子壳,面容渐渐变得苍白。当然,她不是在生气,也不是在爆发的边缘,她只是快要无法忍受大脑的剧痛了。
她恨不得撞向身旁的钢管,用外部的疼痛来缓解内部的疼痛。
然而哪怕在这样的痛苦之中,她依然蹲下身,用纸巾把散乱的瓜子壳敛到一处,装进随身携带的垃圾袋里。
她没有勇气去劝阻两位老阿姨,因为她知道她们的反应会是何等激烈。她们咒骂人的功夫总是一流的。
文佳木害怕那样的冲突,所以她只能做好自己,并尽量照顾到周围人的感受。
两个老阿姨指着她,用方言嘲讽道:“她是不是傻?”
文佳木听懂了这句话,却只是抿抿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坐回原位,抱紧背包,深深地吸气、吐气。没有人知道她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冷汗落入眼睛,模糊了视线,她却不敢抬头,唯恐叫别人看见自己痛苦的脸庞。她总是习惯于独自去承受一切。
就在这时,一根拐杖从前方探过来,用力戳了戳她的小腿肚子。
文佳木连忙擦掉冷汗,又扯开一抹浅笑,然后才抬起头望过去。
一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站在她面前,虎着脸说道:“你让让,我要坐这个位置。”
“什么?”文佳木愣住了。
“我说我要坐下,你让开!”老头蛮横地提出要求。
他站在一旁观察很久了。这个年轻姑娘不敢劝那两个嗑瓜子的老太婆,反而默默帮她们收拾垃圾,可见是个善良又懦弱的人。找这样的人索要座位,一准儿能达到目的。
文佳木下意识便想站起来给老头让座,然而一阵猝不及防的头痛却让她跌坐回去。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她满怀歉疚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肯让座?你没看见我年纪这么大,走路都需要杵拐杖吗?”
老头气冲冲地骂道:“你刚才还在那儿捡垃圾,你哪里不舒服了?你装的吧?给别人捡垃圾你乐意,给我让个座儿你就不乐意了?你不是道德标兵吗?你起开!”
老头一把拽起文佳木,恶狠狠地甩到一边。
他的身体显然比文佳木健康太多。
文佳木瘫坐在地上,脑子一阵一阵胀痛。周围的乘客都只是冷漠地看着,并没有谁为她打抱不平。那两个嗑瓜子的老阿姨还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文佳木扶着一根钢管无比艰难地站立。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的额头就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怀里的背包仿佛有千斤重,顺着手腕滑落在地,而文佳木却没有力气去捡。她必须死死抱住钢管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
地铁绕过一个弯道,车厢摇晃了一下。被剧痛夺走全部力气的文佳木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头面前。
老头错愕地问道:“你跪我干什么?”
原本对两人之间的争端并不关心的乘客们全都齐刷刷地看过来。抢不到位置就下跪,这女孩骨头也太软了吧?
“我,我是真的不舒服,我站不稳。”文佳木语气虚弱地解释。
她过分苍白的脸庞、沾满冷汗的额角,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都在诉说着她无法压抑的痛苦和无助。然而这一切看在老头眼里却是一种做作的表演。
“你故意装成这样,是想让周围的人帮着你一起骂我吗?你这个小姑娘看着老实,心机倒是挺重!”老头满带恶意地笑了笑,嘲讽道:“我叫你装!”
他举起拐杖狠狠打在文佳木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