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疼痛感,从刀口攀爬到他四肢的筋脉,刺破他所有的自以为是。
陆决眼瞳倏地微缩,下颌微微一动,当是咬了一下牙齿。
千凝观察他,她知道,他这是被触动,被外界所影响,而拥有感知,可以说,那一日的记忆,是撕开混沌的口子。
千凝调整一下姿势,她趴在床上,昂着头看陆决:“你喜欢的,是那个会叫你十三的女人,只是很可惜……”
“那个千凝是假的,是我演出来的。”
她说着不留情的话,语气却很轻松:“我原就没打算,在你身边演……”一辈子。
千凝话没说完,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唇。
手掌心些许薄茧,那是常年练剑的痕迹,在她的唇上,摩挲出一阵的粗糙感。
千凝呼吸顿住,她没料到,陆决会阻止她继续说。
陆决强忍着疼痛,按住千凝的嘴唇后,再没法动作,他额角流下细细密密的汗水,眼仁里,些微的波动过后,又恢复一派无波之样。
似乎谁也不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但在千凝垂眼的时候,她看到陆决胸腔里,有一把钥匙,一闪而逝。
她隐约明白了,无声地叹口气。
在人界再相见时,她见陆决那般淡然,以为他已经放下全部,结果,却是她以为了。
轻抬头,千凝在那干燥的手心,印下一个浅淡的吻。
似乎被烫到,陆决指头缩了一下。
她压低声音,仿若雨后沿着檐角坠落的雨滴,那般清冷:“所以说,要好好珍惜啊。”
这句话,看起来不着前言后语,然而,这一刻,陆决清楚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恍惚间,冗长的黑夜里忽然亮起一点光芒,引得飞蛾飞速地撞上去,不惜献身。
他再度阖上眼睛。
第二日,陆母进陆决房间时,发现他居然自己坐上轮椅,陆母惊喜:“阿决,你能动了么?痛不痛啊?”
陆决实际上不是动不了,只是每次一动,身体难以承受筋脉断绝之疼痛,先前意识陷入混沌之时,不愿意动。
此时,他呼吸不太稳,沉默了半天,从喉头泄露出一个字:“嗯。”
陆母大喜,哭着去叫陆父:“他爹他爹!快来看看阿决,阿决能动了!能说话了!”
陆父本来在劈木头,一听这呼叫,拿着锄头奔进屋里头,围着陆决转了几圈,不知道怎么表达欣喜,只一遍遍地问:“疼不疼啊,哪里难受了?要不要找郎中来看看啊?”
千凝坐在桂花树上,扯了扯树叶子。
她看着屋内的热闹,勾起唇角。
隔几日,陆决再度被推到桂花树下时,他抬了抬头,低声说:“下来。”
千凝翘着二郎腿,半靠在树上小憩,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睁开一只眼睛,睨他,懒得理他,又合上眼。
过了会儿,陆决又道:“房间给你。”
千凝愣了一下,这才拨开一堆绿叶,望了下去。
陆决周身干净整洁,眉宇疏俊,他眼眸平静,似乎刚刚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千凝拿叶子丢他,笑了:“我去你房间,那你睡哪儿。”
不等陆决回答,她又说:“冬天要来了,你知道你现在筋脉全废吧,你要是睡在地上,寒气就会蹭蹭钻进你的身体,就像附骨之疽……”
陆决忽的说:“一起睡。”
千凝:“……”
她错了,她怎么以为陆决会把床让给她呢。
但看陆决只是在说“明天吃什么”,没有半点邪念,目的很单纯,似乎只是担心她长期挂在树上,冻坏了。
千凝又起了挑事之心:“你洁癖呢?”
她故意控诉:“我以前可是碰一下你袖子,就被踹得没了半条命。”
这种拒绝比较有用。
这回,陆决抿起嘴唇,不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陆母忙完,从屋内出来,千凝隐匿进桂花树下,看着陆母把他推进去,一边心里纠结,要不要去找个客栈度度日,冬天来了,她也不是铁打的身子骨。
不过这几天,光是来找事的就有三波人,她要是不盯着,陆决一家都不好过。
啧,陆决真该叫她一声爹。
千凝疯狂吐槽时,菜菜又回来了:“铛铛铛铛,我菜菜……”
千凝:“打住,听腻了,能换个开场白吗?”
菜菜哼了一声,傲娇地说:“就这一个,爱听不听。”
千凝笑出来,说:“好的菜总,接下来跟您汇报一下前线带来的消息。”
千凝捋顺最近的事,把自己已经能刺激陆决做出反应,以及陆决在改变的情况,都告诉菜菜。
菜菜惊讶:“钥匙有轮廓了?这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