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都眼见为实了,但此刻傅峥的表情镇定,声音也非常自持冷静,他似乎笃定地相信着宁婉――
“她不是这种人,她做这个事,一定是有什么内情缘由。”
这……
高远几乎对傅峥有些怜惜了,这事到如今竟然还不肯相信……
而也是此刻,傅峥回头看了高远一眼:“你先走,你在的话会更尴尬,事情也更复杂,宁婉这个事,我会处理好。”
虽说有些担心傅峥,但他说的也是实话,傅峥的身份上未公开过,但高远自己是正元所的大par,自己要撞见了金建华和宁婉的事,怎么说都很难善后,高远略微思忖了一下,觉得傅峥说的对,决定先行回避。
“你冷静点,那我先走。”
“恩。”
宁婉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峥,此刻傅峥的声音冷峻,明明只是正元所的实习律师,然而这一刻的气势却像个威严的上位者,完完全全压倒了金建华,他身形高大,此刻站在宁婉面前,遮盖住她视线的同时,也把宁婉整个人护在了身后,有了傅峥的阻隔,宁婉终于不用再见到金建华那贪恋又恶心的目光了。
几乎是这一刻,宁婉神奇地安心下来,此前还生怕录音取证完毕后继续被金建华骚扰,如今有傅峥在,又手握录音,总算可以全身而退。
金建华果然面露不愉,他看了傅峥两眼:“你是谁?这里和你没关系,我和宁婉的事你不要乱插手。”
说到这里,金建华看向了宁婉:“宁婉,这谁?你给他解释,我们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傅峥显然因为金建华的话动作顿了顿,他能这个时刻出现,大略就在这附近,而他言辞里对金建华的敌视,稍加联想,宁婉也不难得出结论,她抬头,看向了傅峥:“刚才你坐在邻桌?”
傅峥抿了抿唇,没说话。
结果金建华先笑了出来,他看向宁婉:“宁婉,这事你说怎么办,我倒是挺想把你从社区调回总所,但这说到底也看你自己。”
既然傅峥默认了是坐在邻座,以自己故意微微抬高的声线,想必也对自己和金建华之间的谈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即便这样,这一刻他竟然都没有指责自己。
明明以傅峥对前因后果的不明晰来说,这样的对话不论如何都会产生误会,然而傅峥根本没有气急败坏地责问宁婉,他只是站在宁婉身前,像是把宁婉纳入了他的保护范围,不希望金建华甚至再看宁婉一眼。
其实这个时候他质问自己、嘲讽自己、觉得自己背叛了社区背叛了同僚,宁婉都不会生气,之前自己和金建华的对话,让人有这种误会很正常,然而傅峥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坚定而沉默地站在了宁婉的身前。
为了这份护短,为了这份信任,为了这份力挺,宁婉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躲在傅峥的身后,即便她此刻多看金建华一眼都恶心,但她还是从傅峥身后走了出来。
“金par,很多事情说明白了就没什么意思,但我想有些人你不把话讲的直截了当,他就没法懂得你的下台阶和暗示。”宁婉一扫刚才的娇羞和妩媚,语气冷硬而郑重,她看向了金建华,“有些套路,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也是这时,宁婉才拿出了包里的录音笔:“所有的对话我都已经录音留证,我会写一份详尽的说明,把这些证据全部提交所里的高级合伙人,包括你是此前怎么利用职权便利对我进行骚扰,我都会一并提交。”
金建华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他还有些酒精上头,愣了片刻才表情扭曲地反应过来:“宁婉,你演我?”
宁婉笑笑:“我能钓鱼执法也多亏金par你配合。”
事到如今,金建华也知道再纠缠无益,宁婉手里有录音,身边还带了个看着不好惹的男人,自己既没有强抢的成功率也没有智斗的可能性,金建华只能软化下来,露出想要协商的架势――
“我今天喝多了,可能说了点不合适的话,但一切都好商量,宁婉,你想要什么赔偿都可以,毕竟这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确实是喝醉了一时糊涂……”
又来了,老套路,当初蔡珍可就是栽在他的“赔偿”下的。
只是宁婉刚准备开口嘲讽,金建华就先行开了口:“你知道我的号码,这种事我理解你需要时间考虑,那你先回去好好想一下,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赔偿,只要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都可以,等你想好了,随时和我联系。”
金建华说到这里,看了宁婉一眼:“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是不是?”
他说完,也不再等宁婉的反馈,整了整衣领,又恢复了此前道貌岸然的模样,然后竟镇定自若地离开了。
金建华离开了,但是傅峥并没有,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然后转身看向了宁婉:“你是为了取证?”
宁婉点了点头,有些动容:“谢谢你啊傅峥,竟然愿意挺身而出。”
金建华是正元所的中级合伙人,不论如何,这地位和能量都比傅峥这种实习律师高了不知道多少,但傅峥能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身边和金建华对抗,宁婉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感动完了,宁婉继而又有些想教训傅峥了。
“虽然你站队了我我很感谢,但你下次可别真相都没搞清就站队,人家金建华也是个par,要是是我讹他,你为了这种事得罪人,就太不值得了。”一讲起这里,宁婉也有些心有余悸,“幸好我录音了,他应该不敢再太逾越,但是我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律师,你还是个实习律师,他想无伤大雅地给我们穿小鞋恶心我们真是分分钟,我倒是习惯了,你这……我要想想办法。”
“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先担心下你自己?”结果自己这么关心傅峥,傅峥这家伙倒是不仅没感激涕零,反而有些没好气,脸也还是很黑,“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和你说了干什么?”
傅峥像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很严肃:“你这样直接自己一个人过来钓鱼执法你没想过有风险吗?万一金建华这人下作到直接把你灌醉,然后把你带到酒店,事后你怎么维权?这次你是运气好他得意忘形上钩了,但万一他全程很谨慎,根本没有让你取证的机会,那你不是白来一趟,还要牺牲自己?”
自从坦白身份以来,傅峥在宁婉面前一向是乖巧安分的,甚少用这样严肃甚至带了点训斥的语气和宁婉说话,但这一次他好像是来真的,表情难看,一点一点指出宁婉这个计划的冲动、不成熟以及漏洞百出。
傅峥像是真的生气了,连宁婉是他带教律师这种身份地位差都忘记了,语气也很重:“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至少应该带着我一起,以后不要做这种蠢事。”
被傅峥这么耳提面命,宁婉有些没面子的同时,也有些委屈:“我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你以后还要在正元所呢,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得罪任何合伙人。”
“他不配当合伙人。”傅峥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激,此刻渐渐语气平缓了起来,他看向宁婉,“后续你准备怎么处理?”
只是还没等宁婉回答,傅峥就抢先继续道:“但你绝对不能和他和解去谈赔偿,这很容易被推到敲诈勒索的坑里去……”
傅峥说的宁婉自然知道,但见对方这么替自己这事着急,宁婉也很感动:“放心吧,我知道。”
她想了想,把蔡珍的情况隐去姓名简单和傅峥讲了下:“我现在握着这个录音证据,主要希望金建华能远离这位女实习生,不要骚扰为难人家,但到底要不要向所里举报,其实我有些纠结……”
傅峥有些意外:“为什么纠结?所里的高伙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一定会整顿。”
“可……所里的高伙,自己身子都站的不正……”
傅峥皱了皱眉:“什么?”
“就、就高远啊。”宁婉小心翼翼斟酌用词道,“你可别忘了他,他不也是潜规则狂魔吗?我这边举报金建华,那边同行相护,高远怎么可能处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