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全凭他自己收拾——嬴政从没学过做家务,这些陪葬品被他收拾的东一堆西一摊,好似潘家园的长街。虽说都是分门别类了,可酒勺和酒爵距离很远。
顺手拎出来一张大漆的小桌,东西都收拾整齐了,打算叫扶苏过来陪着喝酒。
走过去却看到韩都尉握着他的手臂,带着他飘走了。
两人遁入黑蒙蒙雾沉沉昏昏暗暗的远方。
嬴政在原地站了一会,看了看他在做的工作,看不懂这些砖头和木棍绳索在做什么,四角都用六根木料捆成一捆,应付那不够粗的木料做栋梁。碎裂的砖头被他切的去断裂面,修成四四方方的样子,搁在墙壁的地基旁边。
他仰起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开始思念阳光。这地方的天气永远是这样不明不暗,没有黑夜白天,就像瞎子的一双眼睛,似有神似无神。
胡亥屠杀兄弟,杀戮大臣,秦二世的大权落在一个宦官手中。朕一手开创的秦朝,将会如何呢?治国很难,平定天下很难,可是要祸乱一个国家却很容易。周朝八百年天下,大乱大治,先雄霸后积贫积弱的国家何其多以。
他不敢再想,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有些事不是说不想就能真不想的,几十年执政,对政治对国家的思考分析已经深入他的骨髓。
扶苏去见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幼妹,一家四口抱头痛哭。“我和弟弟或许对胡亥有危险,妹妹这样年幼,才十三岁,怎么也……”
小妹妹镇定自若:“哥哥,我发觉不妙提早吞了黄金。胡亥性似禽兽,那分什么男女。”
他们的母亲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不仅天生丽质,保养的又极好。肌肤细腻如少女,鹅蛋脸丹凤眼,粉面桃腮带有一点自然的天真妩媚,身材婀娜均匀。她的年纪和嬴政相差无几,看起来却比他年轻十几岁。脸上虽有些惊魂未定,却浅浅的笑着,拉着大儿子的手:“我在宫中听说你自裁,哭的昏昏如酒醉,还以为母子们阴阳两隔,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现在在做什么?”
扶苏有些难以启齿:“呃,我现在留在地府侍奉陛下。”
母亲皱起修长温柔的娥眉:“那你可要当心,陛下他…哎,你什么都懂,我不多嘱咐你。陛下要是对你不好,你现在能跑啊。”过去是天下之大无处可去,现在能逃命呢。
扶苏点点头:“娘…”
母亲又说:“我可不想去侍奉他。你求我也没用。我有了打算,他们俩也有打算。”
弟弟打算努力考上鬼吏,留在地府不再去人间。妹妹却什么都不怕,愿意再去投胎。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已经打算改嫁了,吞吞吐吐的告诉了儿子。
“……??”扶苏沉默了一会:“那很好,对方人好么?”
“是个好人呢,是地府的判官,生前公正无私,死后才能做判官。我刚来的时候很害怕,他安慰我,还帮我找到孩子。我们聊得投契,就。。。我对陛下十分敬畏,可他故去了一年多,我的儿女又都被胡亥逼死了,我也被胡亥派人杀了殉葬……”她妙目含泪:“扶苏,你别说我无情。”
母子三人并不是一起死的,时间地点都不一样。
“娘,您有人可依靠,有人照顾您,是个好事。天底下除了太后之外,哪有不许改嫁的寡妇,况且,人死如灯灭。我仍是您的儿子。”
扶苏又逗留了半日,见了见素未谋面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的继父,对方是个眸正神清、温柔平和,打扮整洁的人,不知道具体岁数。
嬴政坐在门口的战车上等他,见扶苏回来,什么都没问:“跟我来。”
到了后院指了指大鼎和鼎旁边的十几个罐子,还有旁边的酒:“这是炸胡亥用的油,我们不盖房子了,等他来。他应该像奴隶一样的工作。扶苏,坐下喝酒。”
第6章 刘邦
酒瓮中的酒怎么喝都喝不完,却也喝不醉。桌子上的菜吃了又复生,这一碟子藕,吃了大约有五六天没吃完。
扶苏心里一直在盘算怎么搭房子,现在想出来大半了,又触类旁通的想明白怎么用榫卯结构横着竖着做出书架的框架结构,几个连接处应该如何切削都想明白了。。终于受不了这些时间的沉默,申请:“父亲,我还是去垒墙吧。”
嬴政伸手按住他:“不急。等胡亥来了让他干活。”
“胡亥能挖土,可他哪里懂得盖房子垒墙?这是技术活。”
嬴政努力的回忆匠人的分类,嗯,的确是技术活。
扶苏:“要找些东西来刻画木料上要挖去的部分才好。”单凭直觉去切割的难度太大啦。
“有笔墨砚台。”嬴政无可奈何的站起来,打算去给他翻。
找了半日,上次找不到的东西这次找到了,这次想找的东西却又看不见。
扶苏捏着一支箭:“父亲,用箭尖儿划出印子来就行,您别费心了。”
嬴政恨恨的说:“早晚要把这些东西都各归各位。”顺手拎出来一个带着锁链的项圈和一只鞭子,不知道是遛狗还是遛其他小动物的,适合拿来套胡亥。
他心里有事不爱对人说,只是默默的计划:等胡亥来了,先扔进油锅里炸的焦黑熟透,再捞出来用项圈拴着,锁在河边的树上,逼他不停的挖土,每天抽他,直到挖出来的土改成一间秦王宫为止。
父子俩忙了很长时间,总算把房屋框架搭好了,现在的房子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大亭子。把做好的砖用黄泥粘和,交错着砌成墙,码放到人的胸口那么高,就从四面漏风的亭子改成三面漏风。
这就舒服多啦!阴间还有些微风,背后有风叫人心神不安,没法好好休息。背对着旷野荒郊也令人无法安心,有一面墙就觉得安全。
扶苏正要去再做些砖来用,被一把抓住:“胡亥那样无用,只能让他挖土。你别忙了,等他来,留着力气打他。”
“好。”扶苏答应下来,然后去精工细作的削树皮,砍断木料,做了一个歪歪曲曲却非常结实的四层书架。高度恰到胸口,宽度有两臂展开那么长。四层框架由圆滚滚的木料构成,中间是空的。
嬴政在旁边看着他把切成奇怪形状的木料对在一起,用小木槌敲了敲,三根木料就稳稳当当的连接在一起了。不由得惊讶。
想说这圆滚滚的木棍子组成的框子中间的空的,又太宽了,不能直接把竹简搭上去。
扶苏抓了一把宽窄长短完全相等的竹片,木框中间有用短刀反复割出来的槽子里,竹片能弯曲,掰弯之后卡在中间,再一松手,两端都紧紧的卡住,又能加固这个架子。
宽窄长短都恰到好处。他抓住架子用力摇了摇,又依次压了每一层架子,仍是很稳当。
“好!”嬴政可高兴了,这样的架子在过去,他不屑于一看,现在却觉得又漂亮又好用。夸赞道:“扶苏,你真能干!再做几个!你会做箱子么?”
“箱子太难做,父亲要装东西,我再编几个筐吧。”
“不急,先做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