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心中万分复杂,这几位老者非常符合他印象中的神仙,也符合泥塑和木像的模样,须发皆白,清廉简朴,隐居在山中不问俗事,看起来就很长寿的样子还掌握着神奇的技术。不是他以貌取人,实在是难以相信一个哈气连天的神仙。格外客气的问:“老丈,您是神鬼还是神仙?”
老人们笑了起来:“是神鬼,还在修行。”
“修得不好,除了为阎君效力,修缮房屋之外,没有别的能力。”
“好了年轻人,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看多了会让你的眼睛视物模糊。”
祖龙很赞同这种说法,他现在看这几个老人,就觉得他们双眼之间的距离非常宽广,好像鱼一样。刚刚看还是正常的。但他没有走,又仔细看了好一会,看他们在做什么,根本看不懂。
很快就出了成果,这间本来就很大的厅堂又扩大了一倍,这几个人还问呢:“够放资料吗?用不用修个二楼出来?”
“阎君说你负责的事关系重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嬴政想也不想:“若能再有一层房舍,那太妙了。”现在和夫人亲热还得自己去给门上闩,在高台上的屏风和柜子后面呢,觉得玷污了工作的地方,在台下又觉得自己凭什么下去,每次都很纠结。就该有一间卧室,再有一些放书的地方,还有悬挂地图和存放资料的地方。
他们立刻就抓着墙壁飘了上去,在房梁处又是火花带闪电的一顿折腾,很快就就弄好了。上面高大的房顶消失不见,变成平平整整的楼板,然后——
“没有梯子,我们只负责扩充空间,让匠作监给你做梯子,柜子也让他们做。要隔开屋子也让他们做。要开洞随便开,不会塌。”
“好,有劳。”嬴政特意去屋外看了看,外面看还是那么大的房子,里面却猛地扩大了一倍,还多了一层楼:“够用了,真是神异啊。几位老神仙留步,辛苦了半日,我想设宴致谢。”认识一下嘛,满足我对神仙的爱好,再问问你们住在哪里,真棒啊。想到这里就要说一说人间那些蠢货,于吉左慈那么神异的老神仙,居然被杀了。唉,不要给我啊。
修行者们拒绝了:“我们不喝酒,不吃肉,不赏玩音乐,不品尝香料,修道之人餐风饮露,十分无趣。”
“城中的气息杂乱,我们要走了。”
他还没来得及再次挽留,修行者们就化成一道道白色的薄雾飞走了。
装修非常简便,直接找来吕雉负责这件事,先问她:“你看我的屋子,变大了。有五位须发皆白,穿着旧时布衣的老人手执天书,做了改造。你去打听打听,这些人住在什么地方。”
吕雉笃定的告诉他:“我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在青石山的山峰上,有十几棵树,树上有小小的树屋,那是靠着修行接近于神仙的居所。平时负责帮我们作祈福的,都是追随他们修行的隐居者。”
始皇又开始计算:“你每次去做祈福都要花掉不少黄金玉石,这些‘修行者’敛财不少。”
吕雉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很复杂。咱们拥有的金银珠宝都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是阴阳两界之间幻化出的对应的东西,祈福是把这些东西幻化成运气,贴补到那人的运气里。除了金银珠宝之外,也可以用救人性命的功德来贴补后人,这就是所谓的福荫子孙。”
嬴政知道她没被骗,就不再问,道家和新传入中原不久的佛家都很容易欺骗妇女的钱,她们心软又不太多疑,容易坚信不疑:“有空陪我一起去,我……”那些废物儿子就别提了,胡亥能夺权,你们就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我是教你们老实听父亲的话,没叫你们引颈就戮!“给女儿做祈福吧。”
“好。”
“我先走了。你把这屋子装饰一番,把楼上弄好。匠作监会听从指挥。”他从腰带上揪判官的银牌,揪了两下没揪下来。
“你别弄我来。”拽的更紧了更难挑开。
匠作监的确很听话,拿凿子和锯子弄穿了楼板,从门口处斜斜的搭了三尺宽的台阶上到二楼,又在他的高台旁边也修了楼梯,通向卧室。
楼上只需要用大量的石灰把墙粉刷的雪白,再用大量的席子铺在地上,用柜子作墙壁隔绝出几间屋子,并且把他高台之上的部分隔绝出去,禁止任何人在其中走动即可。
嬴政现在在和蔡邕谈话,他把装修的事扔给夫人,就来找这个众所周知文采和字体都很好的人,要他负责写召贤榜。让人写东西必然要聊一聊思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聊来聊去,他发现这人的才华字体和能力成正比,都很好,留在这里只负责写广告可太屈才了:“我去和阎君要你。”
蔡邕也有点热血沸腾,他是满腹经纶无处施展,不是没有想法啊,谁愿意隔三差五拎一桶墨汁去往墙上写字:“好!”
蔡邕又推荐了几个人,有生前知晓的才子,也有死后认识的人。共同点就是踏实肯干。
他写召贤榜,三段式的:【首先,告诉曾在人间屈死的忠臣,天地都知道你们忠诚正直爱民如子且委屈,阴间给了你们相应的奖赏,并曾招募你们做官,被拒绝了。这不要紧,只是希望大家能安心,不要怀疑地府的公正无私,在这里一切都遵纪守法。生前权贵可以扰乱法治,宦官外戚官宦人家和军队结党营私,皇帝或软弱或暴虐,死后没有这些烦恼。
然后,说一下新建的城隍制度。又说了说百姓生前有多惨,为人鱼肉,能寄希望的只有阴间,我们现在有这样好的环境,又有做官的机会,要为了生前的理想而努力啊。
最后,写了城隍的权利范围,招募这些人去‘还百姓以公正,惩奸除恶’‘阳间官匪勾结,阴间务必肃清’。】
这篇文章要写在门口的告示墙上,得拿去给阎君过目。
地府有法律,随意在衙门墙上乱写乱画,罚清理墙上所有该清理掉的东西。
阎君看完之后都快哭了:“我们这么好,他们不知道吗?还得写出来告诉他们?”
蔡邕无语,婉转的讲了一下宣传的重要性——阳间当然看重宣传,只不过阳间对这个叫‘名望’‘养望’。上到天子,下到庶民,都在乎。
御用文人们逢年过节都要给皇帝写个赋赞颂一下‘咱们陛下好棒棒’‘陛下和尧舜一个德行’‘今年该下雨就下雨,该下雪下雪,说明皇帝好啊’这些是日常宣传,每逢祭祀宗庙,皇帝自己吹一波孝顺,有好大臣时,皇帝自己再吹一波贤明君臣相得。自己不吹,指望谁能知道呢?他当年被董卓绑架过去,董卓就希望蔡邕能帮他捣鼓出一个好名声来,蔡邕倒是认真做了,奈何董卓实在是不配合。
然后,他继续拎着小墨汁桶和大字毛笔,在墙上刷刷写写,写了两丈长的距离,总算是写完了。退后两步看了看,嗯,下端不整齐,但是字不错。
围观群众早就凑过来一大堆了,写的什么不重要,但这是蔡邕的字啊!他们拿出纸笔,自己给自己连描带补的试图抄一份字帖下来。
有些人特别善于识人,给人下评语巨准确,他们或许做官,或许不做官,但夸赞过的举荐过的人才各个顶用。许劭、司马徽、荀彧等人都是这样的。前两个还在闲云野鹤的种地过活,后者在体制内,也写在要人的名单里。
很快就整理出八个善于识人的人,他们本不愿意出仕,一听说工作之后还是负责鉴别人才给人下评语,不用正正经经去工作,不用穿的一本正经端端正正的发傻,那可以!
然后呢?然后就简单啦!找户籍部门要下一间临街的空置房屋——这家的东家为了投胎试试能不能当太子当皇帝跑去投胎了。把这八个人和所有考过了判官但没有当判官的人资料都放进去,让他们看谁比较合适,就派人找来面谈,给人下评语打分。一会再找蔡邕把召贤榜在墙上再写一遍。
嬴政是负责招贤填补城隍的职务,是负责管理负责这件事的人,他只需要找到一些人才,把工作给他们安排好,然后等着验收就行了。不用亲自去见每一个选中的人才对其进行鉴别和谈话,那得多慢啊?
邓鸷亲自负责这件事,他也听说了改换官制的事,看着一箱箱的资料送进去,几个布衣进屋坐下。“匾额呢?判官,你来写么?”
“我写。”这里有空白的幌子,但是商铺用幌子做招牌招揽客人,衙门只用匾额。
等了一会就取来了制式的匾额,嬴政提笔写了‘招贤’两个大字,小篆左右平衡,字尾耸立傲慢,笔画劲遒,书风随意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