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们的死后生活

皇帝们的死后生活 第309节(2 / 2)

嬴政去帝镇看热闹时没怎么想到自己会被谈及,也没想到他们讲道理时那些词儿如此刺耳。虽然罪魁祸首是赵高胡亥,现在被人翻出来的缘由是杨广,但二世而亡的诸多成因基本上一模一样。他本想争论一下,如果自己不死,天下人不敢谋反,仔细想想,敢的,还敢刺杀皇帝。但情况还是不一样,如果朕不死,李斯、尉缭、蒙恬、蒙毅、任嚣、赵佗等人依然在朕身边,六国遗族不敢复国。后世称为群雄逐鹿,实际上一开始是六国之人要复国。

问题是如果杨坚不死,隋朝也不会灭。

若拿杨广比胡亥,他可尽职尽责的多,没把政务托付给别人。要比较,就只能和自己比,杨广不如自己会识人用人,而且比自己急切的多。更可气的是杨广亲口承认他想要与(觉得自己)秦皇汉武比肩……这个人骂起来实在是饶舌。骂他不难,难的是在骂他的时候自己颜面有伤。于是回去瞪了扶苏半日,命令他回去看热闹。

扶苏倒是知道自己不会被误伤,他最近也不忙,修路的事项不用日日盯着,回来住几日也不妨。顺便拔拔草,收拾收拾旧日庭院,在帝镇的小院中度过了许多温馨的岁月,希望能保持原貌。

篮子的装满了要存放在屋里的书,回程时将会装好一篮腊肉腊肠和巨大的火腿。

正在划船前行,看见有个妇人在岸上前行,而且是一直冲着帝镇的方向前行。这条途径帝镇的小河在正式行船的水渠运河之外,很少有人划船从这里走,当初圈定帝镇地点时只是为了让人们取水方便才圈在河流通过的地方。小帝镇也是一样,位于下游。

美妇人轻车熟路的叫到:“划船的先辈,你也去帝镇么?你载我一程行不行。”

先辈、老兄、大姐是在不知道对方是否比自己先死时的敬称,也是打招呼时跟人客气的称呼。矜持一点的人喜欢援引各种古雅、拗口的说法,经常得到的答案是‘你叫谁呢’?

扶苏停船等她上来,这位夫人气质高洁却不太柔和:“你是谁家皇后?”

“唐朝的。我丈夫是李渊。”窦惠本来只想搭个顺风船,看这船竟然能顺水流进到‘帝镇外两里地不许人靠近’的禁区中,心下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你呢?您是哪朝的先帝?”

扶苏试图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秦朝的。”

“哈哈哈你莫要唬我,难道秦始皇能让我搭船吗?”窦惠时常往来此处,汉朝皇帝的船搭过几次,隔壁小帝镇的船也搭过,对小帝镇的人更熟悉一些,他们更活跃。虽然只是少走几里地,那也好。

“怎么不能呢?”看到她严肃谨慎起来,又觉得这玩笑开的不好:“我是扶苏。你既是李渊的皇后,怎么来的这样快?”难道他一登基就杀妻子?

现在所有人的关注都在各地军阀和称帝的几拨人身上,还有战场上的重重奇谋巧计。最近更热议一个人,杨广的女儿南阳公主也是宇文化及的弟媳,窦建德杀掉宇文化及之后株连弑君逆贼全家,问南阳公主要不要留下年仅十岁的儿子,她坚决不要。李渊的妻子是生是死没人关心,就知道她生了李建成,李世民还有平阳公主,这三个人都挺优秀。尤其是李世民和尉迟敬德,李世民执弓,尉迟敬德执马槊,两人就敢于杀向敌阵。

“早些年就死了,一直和舅妈住在一起,如今追封做了皇后,也不急着去帝镇。”窦惠进去骂杨坚又怕被独孤伽罗揍,那妇人太过彪悍凶悍,根本打不过。以前当皇后的时候还不会打人,杨广死后天天揍杨广,好像挺会打人了。

说话间就到了帝镇外,停船上了岸边,拴好船,扶苏往帝镇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不去帝镇?”我这艘船丢了三次了!虽说每次都能找回来,怪麻烦的。特意在桐油里掺了些颜料涂上去,看起来破烂一点。

“恐怕人多嘴杂不便同行,我稍迟一迟再去。先去看看我舅父在不在家。”

“令舅是?”

“是周武帝。”窦惠愉快的轻笑,拎着手里的小篮子去见宇文邕。最喜欢舅舅啦~

进了帝镇,惊讶的发现所有位于涉事职位的皇帝都在帝镇里呆着呢,他们私下里互相沟通探讨,知道城隍们这次行为对阎君来说意味着什么,就都及时的用掉几百年来积攒的假期,或辞职。

“诸位,好久不见啊。”

一番寒暄客气,仿佛久别重逢的乡亲。

扶苏问:“杨广呢?我特意为了他赶回来。”

“在帐篷里。自从被拽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刘秀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杨坚独孤夫妻俩不会教孩子,称帝之前对儿女一味的宠溺,称帝之后对儿子一味的严肃。娇生惯养的儿子长大了,自然…咳。”和秦始皇形成鲜明对比,就从史书中的只鳞片爪推断,陷入他拿儿子当臣子管束。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宠溺儿子的父亲。

扶苏一脸淡定,心说:反正是两个极端,都灭国了。“说得对。”

去检查着挂在房檐下的巨大火腿,这次做的时候用了新的方式,人间,金华有一种独特的制作工艺,做出来的火腿十分美味,祭祀给城隍,城隍吃了赞不绝口,消息传来传去,人尽皆知。他也学习了金华家家都会的制作工艺,把这头猪的四条腿都做了出来。旁边还有涂了蜂蜜和胡椒的大片风干牛肉,也撕了一丝下来尝尝味道。

刘庄问:“这肉的味道好吗?”

扶苏递了一点给他,又递了一块给刘隆:“挺怪的,很有滋味。”

“的确比市面上的好,你舍得放胡椒。”

刘奭凑过来:“给我一点。天天看着。”

刘备问:“扶苏公子,始皇现在也这样俭朴?不让公厨置办这些东西?”做了阎君,翻修了城池,却吝啬的要儿子忙十几日做肉脯和火腿?

扶苏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以前做是我的爱好。前些年,父亲他出门视察时,看到店家检查挂在房梁上的火腿,是又闻又舔,有些不适。”原先不问来由,现在只吃我做的。每年过年一头牛,一只猪制成腊味,他一年吃五六次饭,剩下的都是我们吃的。

在帐篷外听了听,杨广也乐于不出门,他不想遭遇那些皇帝的蔑视和羞辱。但是在帐篷里也没得安宁。

爹妈试图让他回答两个问题:为什么会犯错?你知不知道当了皇帝应该做什么?

杨广:我知道……别问了。

独孤伽罗:知道为什么没做应该干的事?

这夫妻二人也很痛苦,一生的事业在死后十四年灰飞烟灭,而且是一点点的听着消息,眼睁睁的看着灰飞烟灭的。

杨坚甚至考虑起这是不是不纳妾的报应?算了,当年都是好儿子,即便有妃妾所生的儿子,太子也会在独孤生育的儿子中选。那这是不是一辈子忠贞年老失节(节操)的报应?

独孤伽罗颇为心灰意冷,已经好几年没兴趣梳漂亮又麻烦的发髻,佩戴盛开的鲜花,衣服也是随便穿穿。

杨广:我什么时候才能去走…还不如继续打呢,问我干什么…别让我再看见他们失望的神情和责备,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急切,我继位时三十五岁了,我聪明能干的太子死了,我得抓紧时间。别问了行吗,能让我走吗?我不想见李渊得意的脸。我还没法骂他弑君。

这夫妻俩既痛苦,又迷惑,始终没能弄明白,他们俩到底是被儿子骗了,还是儿子在继位之后变坏了?

杨广是从小就晓得装一个惹人喜爱的乖宝宝吗?那时候杨坚还不是皇帝,也没有半点要当皇帝的迹象,如果他能未卜先知的从宇文邕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装作仁孝的模样,准备以后干掉大哥夺取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子之位……杨坚就认了,那这就不是人,是个妖孽,如果是这样那亡国就不冤。

但应该不是吧?

是继位之后才变坏的对吧?变坏的同时还变笨了。如果是这样,老夫妻俩还能互相安慰一下。

最起码没受骗。

帐篷里挂着两张地图,一个上面花里胡哨,涂了各色痕迹,还有字迹,另一份干干净净。

杨坚试图让儿子深入认识到错误,国家都灭亡了,你就不能痛心疾首的忏悔一下吗?

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儿子去看曾经炸过胡亥的大鼎,还是没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