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的?”
“阴间清点账目,带走的鬼魂人数有些混乱,人间清点户籍,人口倒是没少那么多。不是全城人都被当做军粮。”嬴政道:“贺兰进明、许叔冀坐拥重病而不驰援,按律应该死罪。但李亨出于私心,非但不惩治这两个人,还敷衍过去。”阎君们正派了都尉去调查,贺兰进明不救援张巡,究竟是因为轻视他位卑职小,还是受皇帝授意。李亨是因为想让坐镇江南有不臣之心的兄弟去死,还是只是单纯的傻,这很重要。
如果是蠢,怪李隆基。如果是坏,那他就等着了。
“父亲,贺兰进明死了么?”
“我还没说完。”嬴政顿了顿:“涉事其中的人,给张巡捏造了不少的谣言,其中很有些惊世骇俗的说法。如今江淮两地的百姓,感其救命之恩,奉他们几人为神明、雷神,为城隍。只是他们几人的心态依然紧张,现在正在修心和背书。
贺兰进明现在还没死,但他离死不远。”
吕雉道:“我们早就商量好了,等贺兰进明下地狱时,众狱尉同往庆贺。”
“恭贺张巡?”
吕雉摇摇头,微笑道:“聚会祝贺我们自己。”总算等到讨厌的人死了,落到我们手里,按照判官的审判结果受尽苦楚,看到的听说到的人都觉得舒爽,只可惜李亨暂时不会受罚。
刘盈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好,你们看台上。”
舞台上,那扮演杨广的优伶刚简略的撸了一遍隋炀帝生平,然后被白绫缢杀,一个宫装美妇哭哭啼啼的用白绫把他缠起来,放在地上。系的结结实实的白绫忽然自动解开,伶人像鬼魂一样站了起来——人间印象中的鬼魂,那种随风飘摇的,面色苍白说话带着风声的鬼,就说自己死的冤啊。
“俺杨广,生平最恨不臣之人,谁得了俺的江山,管叫他、万里江山、一旦抛,仓皇皇、丢盔卸甲、入山林。尔等!且住!看俺的手段如何。”
嬴政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这种东西,在地府最红火?”既不是阳春白雪,又算不上下里巴人,究竟哪里好看。
吕雉知道他的心思:“那些人见不到皇帝呢。”物以稀为贵,你对皇帝见得多了,还挑剔聪明蠢笨,我也挑剔对方的立场利益。这些来看戏的可不一样。
被李隆基亲自指点如何扮鬼的人,在变成鬼扮鬼时扮的极像。用舞蹈来表现时间流逝,从流行的隋舞很快就变成唐朝中期开元年间最流行的胡旋舞,裙摆旋成一片,似鲜花盛开。手也是千姿百态,左摇右顾,在飞旋间忽然,解开头上皇帝的金冠,又在飞旋中巧妙的琯了一个妇人的发髻。身上的衣裳一撕一甩,竟然在台上飞舞的刹那间完成了变装。脸上的妆容不必再换,只是脸上的神情从英武傲慢,转为一种贪婪的千娇百媚。
边上有人烧松脂,烟很大,用扇子一煽,如烟云飞过。
声音也在瞬间变为女声:“妾身杨玉环,自嫁得寿王以来,每日置酒欢筵,亲爱逾恒。”
……
外面在看戏,镇内也在看舞蹈。
《霓裳羽衣曲》到底还是跳了。实在是好看,好似仙女下凡,但实在不是雅乐、雅舞。靡靡之音,亡国之曲,透着一股缥缈以求长生,抛开红尘世俗,一心直奔白云乡的气息。
一个皇帝不应该有这种思想。皇帝可以想很多事,唯独不能想成仙,只要沾染了和仙道有关的东西,这皇帝就算是废了。
李旦和李亨祖孙二人,年龄看起来也和身份相符,在一片荒芜尚未开辟的土地中捧着书发呆。“祖父,这种地怎么种?”
“自从周朝以来,都行过亲耕礼,你怎么不会?”
太宗接受了其他前辈的建议,准备防患于未然——叫子孙们种地!开始种地屯粮!不知道唐朝何时会灭,总之是危如累卵,他们几个人能出去自谋生路,留在帝镇中的子孙后代得学会种田。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能去出仕。别等到时候没法出去买米,要别人代劳,或是饿着肚子看着麦苗青青。武惠妃等人安排去养蚕,尤其是杨玉环,去织布!什么时候织够了一千匹质量过硬的丝绸,才允许她出屋——宴会时除外。
(唐太宗很想引用那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很可惜,写诗的人还没出生。)
自从周朝开始,为了鼓励农桑,皇帝每年春天都要行亲耕礼,亲自扶犁耕一亩三分地,亲自撒点稻谷。然后等到秋天,会有官员把皇帝亲自种的稻子收割好,再往里塞一大堆别人种的稻子,一起送到皇宫去。至于皇帝是否亲自过目,就看心情了。
别人套好牛,安排好犁,前几天还把地面认认真真的锄了一遍,深耕细作,留给皇帝意思意思。每年就干一个上午,具体细节也不用问,真不会。
李亨发了一会呆:“亲耕礼的土地不是这样。”我的牛呢?犁呢?土怎么这样硬?锄头怎么用?
李旦也不清楚,认真思考了半天:“武后可能会。”据说她曾经寒微的生活过一段时间?“你去请教她老人家。”我可不去。瘆得慌。
李亨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坦然过去询问:“则天皇后圣安。”
武媚娘正在窗前练字,头发挽了一个汉髻,也像是春睡方醒的模样,拈着笔练字为乐:“嗯?什么事?”
李亨在窗外看着她,真是姿容动人:“太宗要我们做足准备,开始学习种地屯粮,以免祭祀断绝后困窘饥饿。祖父和孩儿不会耕种,想请教则天皇后,您会么?”
武曌摇摇头:“不会。”她连亲耕礼都经常拖延不去。老了,干不动。最困窘的时候是在感业寺中,那也是皇家寺院,尼僧连劈柴都不用,至多是洒扫庭除,擦拭佛像,晾晒经卷。那是给先帝的妃嫔们养老祈福用的,不是掖庭。她想了想:“镇长很懂。你们看看别人家如何耕种,照猫画虎可以学一学。”譬如怎么弄垄沟,种植的间隔,植株的稀疏程度。
“是。”
李旦招呼孙子回来:“回来吧,我看懂了。”
李世民则坐着发呆,看着那边祖孙二人。这俩人倒是小心谨慎,没被吩咐时什么都不做,活脱脱两只要被喂鹰的胖鹌鹑。也不想着主动寻找该做的事,非等到自己吩咐了,才去行动。拿着早就买来的农具和农书研究了一上午,终于开始干活了。呼,再不动手朕真就没耐心了!
看李弘持剑对峙李隆基,真不怎么样。李道宗教他如何为臣、自保,没教他怎么与人搏杀,也对。
唐玄宗扪心自问,我的谥号为什么是‘玄’,这是明目张胆的嘲讽我。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天,我还只是挨揍且负责陪练(还是挨揍),但李亨安然无恙的站在旁边?他连挨骂都没有。“且慢动手,陛下,太宗陛下,我想知道李亨的执政如何。”
他答应回鹘兵出兵的条件是劫掠长安三天,后来又觉得面子上挂不去,李豫给改成了洛阳,金帛尽去,土地和人留下。这么丢人的事儿,总不能因为我是祸根,就随意搁置吧?不论如何也该问问他,明明手下精兵良将不少,好几个将领是太宗亲口嘉许的,怎么就指挥不得当呢?
王菱不希望转移话题,温柔沉静的拜了拜:“太宗陛下容禀。自安禄山起兵谋反,劫掠妇女及壮年男子,屠杀老幼。安庆绪杀安禄山,史思明杀安庆绪,史朝义杀史思明,到如今叛军尚未全部剿灭。况且皇帝登基的第一年,不改帝号,不变法度,仍算是上一任皇帝的延续。”
“顺便延续了中官的威势。”没错,说的就是李辅国杀张后,程元振成为皇帝心腹的问题。张后该杀,但杀她的人不改是李辅国擅作主张。前面已经证实过了,文武臣都不可靠,兄弟儿子不可靠,老婆也不可靠,于是皇帝依靠中官。李隆基暗自咬牙道:“中官掌兵权,岂不贻笑大方。”李豫跟我有何仇恨?那是我最欣赏的孙子,他怎么就不遗余力的给我添堵?还让王菱进来与我抬杠!
他本来早就能巧言掩饰一番,把罪责更多的推倒国家局势、外敌环列、内忧自武周时期已成定局等诸多客观原因上。
奈何王菱是开元之治的亲身经历着,每逢他解释,就出来说:‘当年我生前……’‘当年李隆基年轻时……’‘曾几何时……’。更可恨的是所有人都认为王菱说的更真实。
王菱点点头:“我说两个人,不知道玄宗听没听说过。一个是骠骑大将军、虢国公杨思勖。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齐国公高力士。”重用中官发动政变,并为其封国公,是你先开始的。
武则天远远的高声道:“说的是高力士啊~”
高力士,还有另一个叫金刚的内侍,都是一个臣子送来的,都挺机灵。力士、金刚都是佛教的名字。
李弘不善于教训人,只是温和的叹气:“天下烟尘滚滚,血流漂橹,你受些教训,与石壕村中的情形相比,孰轻孰重?”
李隆基想起高力士,不由得有些伤心。自己身边有无数人来来去去,只有高力士最为忠心,谨慎小心,形影不离,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