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七天的话别呢?”
“忘了。算了走吧,他不用七天话别。让他有本事去阎君那儿告我。大不了被罚加班,就他娘的好像劳资现在不用为了他的胡作非为加班似得。”
李恒奋力挣扎,可惜他的爱好是奢侈游乐,而不是摔跤。两边一夹,拎起来凌空飘走。
帝镇中人正在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打发无聊的时光,又送来一名骂骂咧咧的皇帝。
李恒本来在怒斥这些人冒犯皇帝、意欲弑君谋反。一看这一幕就转移了注意力:“干什么呢?斗蛐蛐呢?”
他爹和他祖父头挨着头,手里拿着小棍,在戳一个罐子里的东西,旁边还围了几个人在看。
看起来很像斗蛐蛐,实际上罐子里放了厚厚一沓宣纸,二人各拿金针,比试谁的手更稳,辗针更轻盈,金针的上下更加流畅。不仅要 举重若轻的插进去,还要轻轻松松的拔出来,最后还得保证金针不弯。
二人抬起头来:“呵呵。”
李恒汗毛都竖起来了:“阿耶??”超级紧张!! 他当年做太子的时候,怂成鹌鹑。
第288章
当太子期间怂如小羊羔,当上皇帝之后宛若撒欢疯羊的李恒在见到父亲的一刹那, 就傻了。深埋于心底的恐惧被时光打磨了五年, 仍就有一点余韵未尽。
李纯凶凶的站了起来。
李恒怂怂的蹲了下去, 他本来要跪下,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先帝可不会和别人头挨着头斗蛐蛐,或是斗别的草虫,先帝一向正正经经的。他忽然心里一动, 质问道:“你们当真是顺宗和宪宗吗?”他当然见过祖父, 小时候还见过曾祖父李适呢, 只是记不得了。
都尉呵呵一笑:“你以为呢?”
“是不是你们这群鬼有意捉弄我,找了容貌相近的人来恐吓我?我实话告诉你们, 相貌相同还不成, 还得神似, 先帝怎么可能和人斗虫, 这种事我都不玩,那是街头市井无赖才玩的东西。”
他一边说, 祖宗们也绷不住神秘莫测的皇帝标准表情, 纷纷露出了‘大傻子’‘没眼看’‘我受不了了’的表情。
都尉一边点头一边笑, 笑的像个被栗子淹没的仓鼠。
李纯严肃的捂住他的嘴, 直接顺着地面拖走, 严肃的点点头:“见笑。”
都尉忙道:“别客气,就当我不在这儿,该干什么干什么。”
李纯不打算当外人面前审问蠢儿子, 把李恒随手一捆,放在旁边,神色如常的提起旁边的金针:“阿耶,请。”
李诵也很配合他,同样提起金针:“方才好像是我赢了。”
熬到李纯因为心中恼怒用力过猛而输了三局,都尉带着鬼差全都离开,这才把李恒揪出来。
李纯愤怒至极:“李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裁军!”自从玄宗末年废黜府兵制之后,到现在为止,士兵的数量非常难得,怎么能疏忽大意随意裁撤!!
此时牛李党争虽然在历史大势中初现端倪,从皇帝的角度来看,还不算严重。
顺宗李诵和儿子的政见从来都是和而不同,但在这件事上万分赞同,拍着地面怒道:“任用奸佞,裁撤军队,用军费大兴土木,给自己修造宫殿园林!这都是谁教你的?你看看历史上有几个皇帝像你一样荒唐?那么做的皇帝,又有几个有好下场?咱们大唐不是隋朝,以前修造宫殿从未死过人,你呢,催逼工期,一日之内压死数名工匠!”
暗中观察的杨广有些生气,转念一想,哪朝哪代都要抹黑前朝最负盛名的君王,这都不叫事。
李纯继续说了不少关于藩镇的事,又开始骂他:“一天天就知道玩,身体毁成什么样了!人都说前车之鉴,你阿耶跳进什么坑里你就跟着跳吗?”
李诵随口反讽:“这就叫三年无改父道。”
李适一惊,其他人也都很惊讶。这句话好一句双关,一边说李纯改变了李诵的改革,另一边嘲笑李恒学李纯嗑药。
太优秀了,近年来的参军戏都没有这么好笑的话。
众人愣了半天,李亨首先笑出声,随即众人都依次笑了起来,不论怎么理解都非常好笑,笑到停不下来。
笑够了再继续进行正经事。
皇后们对这些事感到无聊,唐朝已经接近二百年,李纯已经是第十一个皇帝,作为一个朝代的成绩来说,已经足够拿出手了。
窦惠问武曌:“去下棋么?”
武曌欣然从命:“好啊。”
长孙无病静默的看她俩离开,这两名皇后现在的感情居然还不错,真是奇怪。
李恒能有什么话解释自己挪军费修宫殿花园的事呢?没有。
学习很适合打发无聊时光,学习一项陌生的技能更是如此。只要是爱学习,在没有工作和明确未来计划时,不管学什么都是好事,好过游山玩水泡小妹妹。
虽然医生和画家的地位不高,但只要不以此为生,作为个人爱好,还是很体面、很风雅。很可惜对于鬼来说,望闻问切都无效,脸色没什么变化,说也说不出什么,切脉……可得有啊。
学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半吊子,若去人间给人治病,那就悬了,主要是自娱自乐。
李恒也没有反击之力,也找不出借口解释,想要挣脱又被李倓踹了回去,只能老老实实的脱光上衣露出后背,被人拿来练习针灸的第一步——用刀扎鬼会不会泄露元气。
长孙无病沉吟了一会,抚着李旦的头:“如此一来,真能探究出大唐皇帝为何日渐病弱吗?”她和丈夫一个看法,李恒年仅三十岁就生病,然后才开始服丹药导致死亡,那么他为什么会生病?这个皇帝绝不会积劳成疾,他一点都不劳累,也不会因为不好动的生病。一个热爱打马球的人,身体素质很好。即便是纵欲,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再怎么纵欲,也不至于生病。后宫中有郭太后坐镇,她不会坐视太子的母亲为了儿子更进一步而弑君。
有一位福先生曾经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李旦沉吟了一会:“祖母,这件事谁也说不清楚。原本以为寿命由天注定,原来不是。后来又怀疑是国祚和帝王寿命有关,看来也不是,也有那二世、一世而亡的长寿皇帝。”没错,说的就是他妈,但如果妈妈幽幽的出现,并且质问他说的到底是谁,那就说是五代十国的慕容垂什么的。“汉唐两代,皇帝的寿命都是越来越短,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饮食用具并无变化,却是……”而且只有皇帝短寿,皇后太后的寿命变化倒是不大。
其实他还怀疑另一点,可能开国的皇帝没那么多糟心事,兵权在手,朝堂上没有几个人敢于违抗,后来的皇帝们一继位就要面对积弊,大臣们倒比皇帝倨傲,有心无力的事情太多,还要天天被谏官喷:你比你祖宗可差远了!但是这话不能说,现在依然会被骂。
用针扎李恒不是目的,让他们彻底的、系统性的学会医术,然后自行研究这个问题,才是目的。
当年死后养生小组成立的目的也是这个,但小组成员因为研究无果,就放弃了。
李纯边取穴边感慨:“如果我没有生病,就不会服丹,不服丹就不会脾气大变,脾气不变就不会滥罚宦官,这群胆大包天的杀才又怎么敢弑君呢。如果我不死,怎么会让皇位落在你这不肖子手里!”
李诵心里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