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的风头最胜,宫中内外诸事都可以指手画脚,唯有斐度威望高、刘从谏煽动性强。没过几年,李昂郁郁而终。
给追谥了一个文宗。唐文宗李昂。
太宗文皇帝有点生气,文字这个庙号,给李昂真可惜,名不副实。
经过一番斗争之后,拥立了李恒的第五个儿子李炎登基。
穆宗李恒本该得意,三个儿子就是三个士兵,三个劳动力,只可惜现在是一个昏君+一个笨蛋+一个未知。这儿子如果再不好,恐怕自己将来也要有自己的旗号——被挂上去。
李湛还想问呢,别的地方都说的是枭首示众,怎么就咱们这儿,整个捆起来挂上去?是不是有点奇怪?
李隆基低声问:“你与人搏斗,是不是想要训练力士,罗织猛将,诛杀宦官?”
“不是啊。”李湛奇怪道:“哪有皇帝会亲自带人诛杀叛逆。”
李隆基:“太宗和我。”
李昂听的更抑郁了。
第292章
同为穆宗李恒的儿子,李湛被挂竹竿了, 发动甘露之变并惨痛失败、一蹶不振直到郁郁而终的李昂却没有。
倒不是祖宗们认为他做的没错, 或是认为仇士良太过强大敏锐。而是因为他没受过良好的教育——李世民也承认李渊教的很好, 他允文允武可不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子不教父之过,一个本不该当皇帝的人, 仓促间被宦官拥立上位,乱了方寸也在所难免。但是!如果说十九岁刚即位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有可原, 等到九年后打算发动政变时, 还不懂识人用人, 那他这九年干什么了?
本想揍他,但李昂一脸的犹豫苦闷, 何止是知道错了, 简直是锥心刺骨、肝肠寸断一样的悔过和无能为力, 垂头丧气的程度堪比亡国之君, 于是他就安然在自己的宅地里呆着,勉勉强强盖了茅草屋, 就差在家天天敲着瓦盆唱‘俄顷风定云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自经丧乱少睡眠, 长夜沾湿何由彻!’
祖宗们也探讨一件事, 大唐为什么这样?有两个原因, 因病致贫(误),谁都不可信。
疾病的确是一个主要原因,该病的人, 譬如则天皇后和玄宗祖孙二人,硬硬朗朗的活了很久,不该病的人,如太宗夫妻、李治、李豫、李湛、李纯、李昂,要么重病要么中风,这国家哪能好。
武曌又被人追问如何长寿:“我也不知道啊。你问问李隆基,他连禁欲都不肯。”
李隆基默默无语良久:“……”她归结为天命,听起来还挺可信,我要是归结为天命是不是离谱?天命能安排帝王更迭,难道能把玉环给我安排上?
第二个原因也已是老调重弹,不必再说。
自从那日一番问答之后,李隆基沉默了许多。没有人能让他认错,除了年轻时的自己,亲自诛杀叛逆这件事,激活了他少年时雄心勃勃的记忆,还有那种为国家充满激情的勤政。正如当年喜欢王菱,非常热衷,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就麻木倦怠了。
闲的没事时,给李昂讲讲道理:“倘若你能手刃仇士良,何愁宦官不敬畏?威慑是杀出来的。”
德宗李豫和宪宗李纯纷纷颔首赞同:“这话不假。”
李昂有两个问题想问,排除第一个‘我做不到’之外,第二个问题则是:“宦官们早胆敢弑君,难道不会因此杀了我吗?”
“恩威并济,杀仇士良,说他要谋反,这招则天皇后可常用。安抚其他的宦官即可。”
“太宗为何无所畏惧?难道是相信突厥贵族?是相信招降的大臣吗?他首先相信自己。”太宗大概相信自己,就算这些人有心行刺,也无法成功。如果一段时间没有行刺,那么气势被压倒,就不敢再想。
简单来说,太宗知道他们打不过自己,他们也知道打不过太宗,于是温顺。
“气势夺人靠的可不只是皇帝的身份。”
李昂原本也很相信自己,到后来则觉得自己比周赧王、汉献帝还不如,前者灭亡在秦朝手里,没什么可说的,后者被曹操所制,曹操也是雄才大略,反观自己呢?被一个拖家带口的宦官半软禁,唯一能算是希望的老臣则是裴度,却听到了这位老人去世的消息。
只能说不是所有人都是张柬之,能在八十岁高龄发动政变。
李隆基眼看话题要转移到太子和皇子为什么就学学简单的射猎,不认真练武练兵这件事上,赶紧掐死话头,李亨在当上太子之前比较活跃,也算是能文能武,等当上太子之后才放弃练武。后来到李倓都很好呢,李湛也精于骑射啊,只是不懂练兵。指责就如同击鼓传花,一代代的往上传,一定能到他手里停住:“识人用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李昂垂泪点头:“太难了。史书上都写,君王和贤臣见面畅谈,此后重用,然后大有作为……我对李训也是如此,我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他们到底是怎么聊的?看看历史书,要么聊一夜,要么聊三天三夜,然后就可以封侯拜相了。我都够矜持了。
一说到识人这个项目,众皆哑然,当皇帝最难的就是在一百个能夸夸其谈治国大道理的人中找到几个能真才实干的人,然后在几十个善于谈论兵法的武官中,捞出来几个真能带兵打仗的人。肤色要么黑要么白,身材要么胖要么瘦,脸型也就那么几种,从皇帝的角度看下去,看不出有多大区别。
遇到事情才知道,有些人能力挽狂澜,有些人数都数不清楚。
……
李炎(本名瀍,临死前改名炎)刚一继位,就把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召入禁中,修金箓道场,皇帝李炎于九天坛亲受法箓。
李唐一脉本来就号称是老子的后人,一贯尊道,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人们开始担心道士们要炼丹给他吃。这赵归真曾是敬宗李湛亲近的道士,问问李湛此人品行如何?
李湛:“放我下去,铺设酒宴,好好的请教朕!朕可以哎?唉!让我想想。”
李隆基早已从唯一一个被压迫的劳役升级成了工头,此时放下鞭子:“你啊,屡教不改。”
李湛自暴自弃:“我都这样了,还改什么?”我被宦官杀了,就说我丢人,李昂政变失败郁郁而终,就说他可怜?好一群偏心的祖宗。
他想了想:“赵归真此人不算太有趣,不过还算聪明,能言善辩。”
“完了!李湛能给予好评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李湛本来就在挣扎,现在巧妙的把胳膊从弄断的麻绳中抽出来,双脚盘着竹竿,往玄宗背后一扑。
李隆基被砸了个踉跄,顺势往前上了半步,一躬身,反手抓痒痒似得在自己肩头一抓,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扔出去。
李湛顺着山坡滚下去了,眨眼睛距离就庭院。
然后就绕着帝镇内外追逐嬉戏了半日,跑了数十圈。
眼看其他皇帝们沉稳大气,不动如山的坐着看他们追逐,李隆基怒道:“就知道看着,不来帮忙吗?”
李亨这才起身加入围追堵截的队列中:“我还以为您想让他出来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