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惊呼:“朱祁镇的尸体不见了!”
没错,无头尸体消失了。
他们看了看被煮的雪白的头颅,再想想消失的尸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尸体上长出了一个头,趁着他们兴高采烈烤肉烤韭菜烤萝卜烤馒头片烤蘑菇烤豆腐、试用各种不同配料时悄悄跑了。
在偌大的帝镇中,想要找到一个躲起来的鬼,很不容易。
但很有意思,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在巨大的落差之下,朱祁镇必然会躲避,以他的性格不可能闭门不出,一定会时不时的出来偷看外面的情况。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很久没有打猎了。”
“正是。敢在你我面前躲藏,真是装神弄鬼。”
半明示的让李妙儿滚蛋。
朱高炽被安排了一个任务,每天穿着全套甲胄,在整个镇子里,上午走一圈,中午走一圈,下午走一圈,一路上的声音越大越好,还给他一根手杖,让他一路敲石头。“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
朱棣打断儿子:“别废话,快去!朱瞻基,你悄悄的跟着他。”
朱瞻基叹了口气:“我懂!”如果蠢儿子以为他走过去了,放心的探头出来看情况,就能被我抓个正着。哪怕是稍微挪开一条缝看一看,也很明显。
朱高炽胖墩墩的、稀里哗啦的带着一身甲胄走出院落,呼哧呼哧的绕了一圈。
朱瞻基蹑手蹑脚的跟在老爹身后,五十米外,盯着道路两边。
而他们俩,则把朱祁钰叫过来,三人一起修造军营中常用的高高的瞭望楼。唰唰唰搓了一堆麻绳,哐哐哐砍了一堆竹子,交叉缠绕一番,一个6丈高的瞭望楼就干了起来,朱元璋当年刚刚参军时,常常自己参与搭建,弄出来的。
背着弓和绳子、挎着箭囊,两个人在另一边拽着竹楼,咻咻咻爬到顶层,再用绳子把四片固定好的栏杆钓上去,直接插在预留的竹筒处。
朱棣也爬了上去。
“以前大明很好。百姓可以状告地方官,直接进京告状。官员晓得敬畏,外邦也晓得畏惧大明天子。这五十年间,大明在走宋朝骄奢淫逸的老路,幸好瓦剌只和金国一样。”朱元璋把忽必烈列入帝王庙中,承认自己继承的是元朝的天下。“早听人说,高祖定下的制度施行不过三代。一代代的皇帝承担不起国运,寿命越短,子嗣越少,性格越无主见。”
朱棣承认自己有错:“或许我不应该迁都。”
朱元璋摆摆手:“若在江南地界,皇帝只会更懦弱无能。得和有能耐的人学,尧舜的仁爱,国运长久吗?法律畅通吗?汉高祖开创四百年家国,唐太宗造就天可汗的威名,他们何曾被儒生束缚。儒生教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也,啊呸。也不知道孔孟见了这群不要脸的要不要啐一口,民为重,社稷次之。”
他虽然很不喜欢孟子,但有些话说的有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是见过的,他更知道大旱时如果没有水,舟的处境是什么样。
朱棣施行大诰,不只为了表明自己是正统,他是真欣赏这套法律:“北方边防长期废弛,拙与言辞,蛰伏等待时机,就被皇帝给忘了。我当年迁都,为了子孙后代永远不忘边患,一旦失去北方,南方守不住。”
高处的风带着点花香和果香。
“朕留下如西施般的天下,被他们一番粉饰太平,改成了东施。”
我的法律,我的政策,全都被毁去了,只剩一个虚名。
朱祁钰忽然在他们的房子后大叫:“在这里!!”
没错,朱祁镇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就躲在朱元璋这儿的屋后,在大堆柴火中隐蔽身形,偷偷听着他们的战略。
第354章
朱祁镇只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唯独没想到有些地方是真危险, 特别危险。
混蛋弟弟本来是来抱柴火, 他正要哀求对方别出声, 朱祁钰已是一声高呼。朱祁镇怒道:“你夺了我的皇位,软禁我, 现在还敢报复我?”
朱祁钰觉得自己无辜的不得了,本来稍微有点愧疚,在收到训斥的旨意时, 就气疯了:“不孝、不悌、不仁、不义, 秽德彰闻, 神人共愤。这是你的原话。我,郕戾王。”他可以接受政变, 不悌这个骂名也确实有一点, 皇位本来就是哥哥的, 但无论如何, 你给我恶谥如此,说我不仁不义, 说我终身作恶, 这就太过分了。祖宗说的, 我该杀你!没杀了你, 是我生平大错。
朱祁镇已经忘了这件事, 正如他已经忘记了国家之分,还有曾经在心里对袁彬许下的诺言。袁彬是个温厚老实的忠臣,可门达是个好用的疯狗, 把朝廷大臣都下过昭狱,他们对着皇帝才会战战兢兢,不会跑来对皇帝说教。曹吉祥和石亨能谋反,其他人未必不能谋反,袁彬虽然不会谋反,但他心里头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
一箭飞来,掠过朱祁钰的肩头,直接把朱祁镇钉在地上。“按住他!捆住!把他裤子扒了。”
抓俘虏的时候有个好办法,那就是把人裤腰带没收了,谁能不穿裤子或是提着裤子狂奔?都得双手提着裤子,至多是快步走路。
朱祁钰想起白天的故事:“我可是头一次脱男人的裤子。”
他很确定,那件事肯定是假的,但假的就那么离奇却让人印象深刻,过耳难忘。
汉哀帝每天坐在树荫下认认真真撰写的东西,可能不是正经东西。
朱祁镇在柴火堆中拼命挣扎:“不,滚开!别碰我!!”
朱祁钰却是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揪着他的脚脖子,被踹了一脚也不撒手,双手一用力,把仰面躺着的朱祁镇翻了过去。
朱祁镇双手撑地,哒哒哒的往前窜,又被朱祁钰拼尽全力拽了回来,一时间只见尘土飞扬。
临时搭建的瞭望楼不是很结实,稳住他的办法就是俩人同时面对面的往下爬,保持重心稳定。刚刚在上面一番交心攀谈,父子之间的情绪稍缓。
或许是朱祁镇的蠢,严重打击了他们俩的骄傲。也许是明朝的风雨飘摇,令人担忧。
之前听说朱祁镇个人事迹时,知道他蠢,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见面胜似闻名。这人让人代笔写过罪己诏,但现在已经忘了?
朱祁镇不是白白的躲在木柴堆中发呆,他想到了很多事:“我以仁爱为本”
“放你娘的屁!”朱元璋刚刚还沉浸在灯火下楼台的安静、风过竹林夜风香的心境之中,瞬间气到爆炸:“杀于谦、王文,杀昌平侯杨俊,杀都督范广,杀巡抚贵州副都御史蒋琳,这些人哪一个不比后宫那帮娘们重要?
你爹提拔宦官干政,你提拔后宫干政!朱棣用的那几条锦衣卫指挥使就敢抢他选中的妃子为妾,你养的几条指挥使逢人就咬,国家正在动荡之际,半个朝廷折损,不想着善加利用文武百官,增强国力?石曹犯罪,你不思悔改,又用门达恐吓朝廷,你有洪武永乐两朝那么多的人才可供浪费吗?”
朱棣选妃时曾经选中了几个小姑娘,年纪太小,送回家养到及笄再送进宫,其中一个被他重用的锦衣卫指挥使给抢去做了妾。
朱祁镇本想说自己留下了很多贤臣!内阁和尚书都很优秀!
皇后们心说他是真傻,她们虽然对于后妃殉葬这件事有些感慨怜悯,但不敢说什么。敢拿破坏祖制,拿到祖宗面前,当做仁政来说,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就煮点蘑菇羹吧,吃了一整天烤肉,还切了十几个馒头,切成片涂上猪油撒上五香粉烤着吃了,真是腻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