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子进门后,开放式厨房前的门脸上挂着一排木牌。
木牌上方是食材的图画,下方是食物的名字。
小跑堂怕新客人不认字又看不清图,便尽职尽责的一一介绍菜品和套餐。
年长者点了多肉少素套餐,年轻的则单点了许多许多食材,几乎是两个人的量。
二人坐下后以为会等很久,沉默相对着,都尴尬的琢磨要不要说点什么。
却不想年长者才开了个话头,小跑堂就端着一大碗出来了。
放下一碗后,小跑堂颠颠回去,转手就将第二碗也端出来了。
一个厨子,做两个人的食物,一口气就全做好了?
两个食客第一次忍不住对视,显然都对这个上菜速度很吃惊。
怎么这么快?
年长者捏起筷子,认真算了算时间,便皱起眉。
他是赵家福来酒楼的三掌柜,曾经是很出名的厨子,几十年下厨经验,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出锅速度——
两盘不一样的菜,同时出锅?
这又不是两碗一模一样的面条,那厨子有三头六臂不成?
待仔细看过两个人的食物,年长者低头轻嗤一声。
怪不得了。
真是投机取巧!
这不就是咕咚羹吗?所有食材咕咚咕咚丢进一个锅里,煮熟后沾了酱汁吃,这有什么值得五公子紧张的?
还大费周章将他派过来探这麻辣烫的底,真是小题大做。
左手执了汤匙,福来楼三掌柜微微放松起来,捏起筷子后习惯性的先深吸一口气。
往常,只要他闻一闻,就能将菜品所用食材和调料分辨的七七八八。
可这一次,当他深嗅后,双眉不仅没有舒展,反而皱的更厉害了。
他居然无法判断出这汤底里都有什么。
于是,三掌柜又深吸一口气。
不对,一定有他没见过的调味料,他居然无法完全猜透!
而且……好香。
执筷的手不自觉动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卷肉已经入了口。
这是什么肉?似乎是刺脊牛的肉,可却比刺脊牛肉嫩很多。
而且切的好薄,等等,怎么每一片都一样的薄?
这个刀工连福来楼最优秀的切墩师傅也做不到……
这个酱是什么?怎么这么细腻?
哇,好香,香到一大口入喉几乎要觉得糊口的腻,但汤中某样东西又稀释了这个腻感,只让人觉得香,是什么呢?
好像是奶,不……不止有奶,还有什么?
站在柜台边的小跑堂眼睛时不时看一眼两位客人中的年长者,忍不住觉得奇怪。
那个年轻的客人捧上碗的瞬间就开始大快朵颐了,康吃康吃跟牲口似的,仿佛好多年没吃上饱饭了。
但是年长者却像有什么隐疾似的,感觉有点疯……
怎么吃一口,显出享受和幸福后,又会立即露出痛苦和费解的表情。
吃饭不就应该很快乐的,吃的大汗淋漓畅快透顶啊,怎么这位老先生吃饭跟受刑似的?
不对,受刑不会在痛苦之前露出享受模样……哎呀,这可太疯了。
刚跟南风签了长工约的账房先生昨天已经整理过账册,现在正坐在柜台后闲着没事。
他拿眼睛打量着这俩人,也觉得怪怪的,尤其是那个表情时而痛苦时而快慰的老先生——
账房看了会儿,居然把自己给看脸红了。
小跑堂经的事儿不如账房先生经的多,小跑堂只觉得食客老者是疯了,账房瞧着那似痛苦似快乐的表情,却忍不住联想到了床上那档子事儿……
可不就是忍耐痛苦般的表情里,透着愉悦嘛。
两个心怀鬼胎的食客并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他们原本只是来探底加砸场子的,可筷子动起来后,却有点身不由己了。
进门前他们商量好,吃两口后就动手。
但现在,他们心照不宣的忘掉了这个约定,一筷子又一勺的,直吃到碗见了底。
要不是碍于颜面,他们可能还会舔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