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家女

第18节(2 / 2)

想到此,也就不走了,好整以暇的瞧着他看病,虽是少东家,并不一味高冷,而是颇为平易近人,老妇刚到跟前,他就起身主动扶着老妇人坐下,一边儿号脉,一边儿问老妇人病症。

老妇人耳背,都是旁边的儿媳妇儿答的,号完脉又道:“我得瞧瞧您老的脚。”说着在老妇人前面放了个软凳,把老人的腿轻轻抬起放在上面,儿媳妇儿忙过来帮着腿了鞋袜。

怀清刚听年轻媳妇儿说她婆婆的病症,就大约猜出是风湿,中医叫痹症,说白了,就是风邪裹着湿邪侵入血脉,以至血脉不通,时日久了,痛不可忍,骨头也会变形,老妇的脚正是如此。

怀清倒不是稀奇这个,她是没想到余隽能丝毫不嫌弃的伸手去摸老人的脚,即便这是一个医生的本份,但这里是古代,是阶级分明的男权社会,余隽不仅可是庆福堂的少东家,还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这可比现代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牛多了。

说白了,只要他想,夜夜笙歌佳人相伴,怎么风花雪月都行,可这样的人却弯腰按着乡野老妇的病脚,异常亲切的问:“这里疼不疼?这里呢……”

怀 清盯着游弋在老妇脚上的那只手,不禁发起呆来,他的手相当好看,指骨修长干净漂亮,跟老妇人变形的脚更形成了鲜明对比,可是这样的画面却令怀清感动莫名, 以至于太入神,都没听见甘草叫她,直到甘草推了她一把道:“姑娘该您了。”怀清才回过神来,那婆媳已经拿了药方出去了,而那双手的主人正疑惑的看着她。

怀清忍不住脸一红,余隽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遭,刚她一进来自己就看见了,毕竟这么两个主仆来看病,颇有些古怪,而且审视她的脸色,也不像有病容,余隽不得往别处猜,自己坐堂的时候,也经常来这样的,不是看病是冲着自己来的。

余隽对这些姑娘不能说憎恶,却也谈不上喜欢,因为他坐在这里就是个大夫,他看的是病人,不是这些别有心思的人,而且,他不觉得多看自己几眼有什么好,倒是耽误了外头的病人。

想到此,余隽颇有些无奈的道:“这位姑娘何处不好?”

话音刚落,忽听外头一阵吵嚷,接着就见一个妇人跑着孩子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着急的道:“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家狗娃子,您救救他吧,我这儿给您磕头了,磕头了……”说着抱着孩子就要磕头,却给余隽一伸手扶了起来:“别急,别急,我瞧瞧。”说着去看妇人怀中的孩子。

怀清也看向那孩子,孩子不大,看上去也就两岁上下,此时张着嘴哇哇的哭着,也瞧不出哪儿不好,怀清看向余隽,见余隽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那妇人已经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原 来,这两口子就得了这一个儿子,故此颇为宠爱,孩子昨儿瞧见家里养的鸡,就闹着要吃鸡肉,妇人心疼儿子,今儿一早就让男人把鸡宰了,炖的酥烂,晌午捞出来 给儿子吃,不想自己一眼没看到,就卡了一块鸡骨头在嗓子眼里,小孩子家也不会呕,不会咳,只知道大哭,把当娘的哭的慌了手脚,想起今儿庆福堂少东家在医馆 坐堂,就抱着孩子跑来了。

余隽听了却为难上了,他师傅曾经说过,这病有千万种,唯有小儿病最难医,一因小儿经脉不全,无法断脉,二因小儿年幼,口不能言,便能言也多词不达意,不能断其病症,更不好开方,便如此也有其他法子,只眼前这孩子却卡了骨头,这如何是好?

看着这对母子,余隽不免有些无措,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取皂角沫来。”说着停了一下又道:“若有拨浪鼓也拿一个过来。”

旁边的小厮看向余隽,余隽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庆福堂的效率相当快,不过片刻便取了一包皂角沫跟一个簇新的拨浪鼓,想来是在街上现买来的。

怀清扫了眼桌子,伸手拿了一张余隽开方子的白纸,撕了一块儿卷成一个细细的纸筒,把皂角末小心的倒进去少许,方拿起拨浪鼓摇了摇,清脆的声音迅速吸引了孩子的主意,孩子仿佛忘了嗓子眼的鸡骨头,停住了哭声,两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怀清手里的拨浪鼓。

怀清抓住这个机会,手里的纸筒迅速伸到孩子鼻下,用力一吹,孩子吸进纸筒里的皂角沫,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块骨头从嘴里掉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的狗娃子啊,可把娘吓坏了……”妇人抱着孩子又摸又抱的,狗娃却冲怀清伸出小手,嘴里含糊的说着:“要,要……”

怀清笑了一声, 把手里的拨浪鼓放到他的小手了,狗娃子急忙摇了摇,随着拨浪啷的响声,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第33章

见孩子笑了 ,妇人才松了口气,也回过神来,忙跟怀清道:“谢姑娘了,姑娘真是神医。”“是啊,姑娘好本事,比庆福堂的少东家都强呢,这才是神医,神医……”刚跟着妇人涌进来看热闹的百姓,七嘴八舌的嚷嚷了起来。

旁边闻讯赶过来的几个掌柜跟立在当中的余隽,脸色都有些尴尬,怀清眨了眨眼,琢磨自己这儿情急出手,虽是好意,可地方不大对,有砸场子之嫌,若就这么走可得罪了庆福堂,那自己打的如意算盘也甭想了,得想法儿圆回来才成。

想到此,嘻嘻笑了两声道:“各位误会了,我哪会瞧病啊,若会瞧,怎会来这儿,之所以知道皂角沫有用,是瞧邻居大娘这般用过,少东家才是神医的弟子。”

众人一听,心说是啊,要真是大夫,干什么排队来看病,不是吃饱了撑的吗,纷纷点头,掌柜小厮齐上阵把看热闹的劝了出去。怀清琢磨自己今儿恐怕谈不了正事儿了,冲余隽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余隽愣了半晌,跟掌柜的交代几句,快步追了出去,掌柜的一拱手道:“对不住各位了,有个急症病人需少东家出诊,今儿就到这儿了。”一句话排队的病人不乐意了:“不说好一天的吗,这才半天,我们可都排半天了,这时候说不看诊,我们不白排了……”

掌 柜的忙躬身作揖:“事出紧急,对不住了,不过,我们少东家刚说了,接下来由我们医馆的李郎中继续给大家看诊,今儿抓药的一律五折,另外,从明儿起,我们少 东家在汝州府医馆坐堂三天,各位也可今儿先家去,明后再来,举凡今儿在这儿排队的,一会儿去那边儿让伙计记下,明儿优先看诊。”

掌柜几句话说的大家平了气,得了便宜又没耽误看病,还有什么可争执的,想看病的继续留下看病,想等余隽的,去那边儿登记,一时间,留的留,走的走,刚还有些糟乱的局面,瞬间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怀清没看见这些,既然不能谈正事,就麻利的上车走了,只不过,马车刚走了不远,就听后头喊了句:“请留步。”

车把式勒住缰绳,往后看了看道:“姑娘,后头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怀清撩开窗帘往后一望,见小跑过来的人正是庆福堂的少东家余隽,便跟车把式道:“靠边停下。”

车把式把车靠在路边,怀清下车,正好余隽跑到跟前,因小跑着过来,刚才还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少东家,这会儿真有些轻微狼狈之态,怀清的目光落在他手里拽着的下摆,不禁抿嘴笑了一声。

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余隽一张俊脸有些发红,忙把袍摆放下,略整了整头上的帽子才道:“唤住姑娘车驾,冒昧之处还请见谅,若姑娘无事,可否请茶楼一叙。”

这倒是意外之喜,本来怀清就是冲他来的,刚才还想着怎么侧面扫听一下,他跟邓州府那个假余隽的关系,可惜出了刚的事儿,倒不得说话,他既然追了过来 ,正和自己之意,哪有推拒之理,点点头道:“我没事儿,去哪儿叙都成。”

甘草都想用帕子掩住脸了,心说,姑娘您这也太明显了,就算人家公子生的俊美,您也得矜持点吧,好歹大街上呢,又是男女有别,您这儿也太没架子了。

余隽也不想她如此痛快,愣怔一瞬,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道:“姑娘请。”

怀清才发现他们旁边街口就是一家老大的茶楼,门楼子上的招牌写着憩闲阁,倒好雅致的名儿。

跟 着余隽到了二楼雅座,从这儿的摆设以及伙计的态度,就能看出,余隽绝对是这个憩闲阁的金钻vip,而且,就凭多宝阁里这些价值连城的古董摆件儿,这个雅间 恐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且,这里的经营模式仿佛也有现代的影子,例如桌子上紫檀茶海,红泥小炉,以及一套精美绝伦的汝瓷茶具,估摸随便一个小茶碗,都是老 百姓一辈子也赚不来的。

总之,这里给怀清的感觉有些像现代的茶艺会所,区别只是这里更地道,更奢华罢了,不过,人家的奢华并非堆金砌玉,这种低调的奢华才有品位,才是真正的奢华。

而此时的余隽也一扫狼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甚至更佳,他浅浅笑着:“姑娘请坐。”

怀清一挑眉:“张怀清,我叫张怀清。”

余隽微怔了一下,笑容深了深:“那怀清姑娘,请坐。”

怀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慕容曦,那厮真是一点儿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别说叫名字了,连她的屋子都随意进出,有时候怀清就纳闷,不都说皇子的教育异常严格吗,怎么慕容曦是这么个讨嫌的臭德行。

就为慕容曦的自来熟,怀清没少腹诽,可这会儿,又觉得太过守礼的余隽不合心思,想着不禁失笑,自己琢磨什么呢,莫非自己也变成了花痴,以貌取人可要不得。

想到此,整了整脸色坐在锦凳上,余隽见了坐了方随后落座,伙计进来在小炉里添了银丝炭,估计见自己在这儿,又问了一句:“公子今儿吃什么茶?”

余隽看向怀清道:“如今春茶还未下来,虽是去年的旧茶,好在憩闲阁储存得当,还可一品,西湖龙井如何?”

怀清点点头:“好。”喝茶根本不是重点,再说,怀清也没这么多讲究,现代的时候,她跟爷爷喝的都是自己配的药茶,随着四季转换,或清火,或补气,或凉血,或润燥,针对节气调节变化,虽没有茶的清香,却对身体好,怀清都喝习惯了,喜欢那种味苦里含着别样甘甜的味道。

在爷爷的小院里经常能看到一老一小对着看书,旁边的小桌上,一大一小两罐子药茶,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