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三姑死后成鬼,还住在她以前的住的小竹屋中, 别人有子孙找回棺木尸首,她满山飘荡找自己的棺材。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那具,卡在石缝和木树间,只差一点就要滚下山坡,粉身碎骨了。
她找到了自己的,又找白琪的,灵官村只有她知道白琪埋在哪儿,每到清明冬至,她都会给白琪扫墓,供些水酒。
她飘出去很远,都没找到白琪的棺材,在快出村口的溪流下游,才找到了白琪的棺木。
隔了几天,溪流中的水已经清澈起来,被溪中大石墩卡住,随着水流,一撞一撞,就快撞散架了。
三姑急起来,七门主总不能死后棺散,尸体落在水中,她引来村民,村民们还以为是村中哪家的先辈,赶紧下河捞起。
几个大小伙子下河去的,一个扒住棺材,另几个游过去托住,其中一个发力太大,差点滑倒在河里。
“这棺材,不大对啊!”那个村民说,“这怎么,这么轻啊。”
人死肉化,棺材里也不可能这么轻。
他们捞棺出水,晾在河滩上,一根根撬开棺钉,启盖才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副空棺材。
村人不知这棺村从何而来,吓得念了好几天经。
诸人争论不休,一些人说反正是无主空棺,干脆烧掉算了,另一些人说万一这里面睡过人,没了棺材就回不去了,会不会到村中作乱。
最后村长决定把这空棺也摆在灵官堂内。
谭三姑无法可想,只能趁夜去找徐先生,连威带吓,让他写信寄给白准。
三姑指指内堂:“你师父的棺材在里面。”
打开就是空棺,也不知白琪的尸骨不见了多久。
“多谢三姑。”白准竹轮椅滚到内堂,师父要葬到灵官村,连碑都没刻。
送葬的除了白准,全是纸人,挖坟填土,吹鼓打锣,最后在他坟前烧化,没有惊动任何人。
白准伸手抚摸木棺,神色凝重,他知道是谁盗走了师父的骨,问题是他要用这骨做什么?
霍震烨就站在内堂门边看着,一阵阴风吹动堂内垂挂的帐幔。
霍震烨回头什么也没有,他拿出古铜钱,往钱孔中一看,谭三姑就站在他面前,突然一笑:“你是阿准的什么人?”
这样一张青白鬼脸凑上来,霍震烨吓得退后半步,他想了想,没有瞒着谭三姑:“我们,我们是伴侣。”
谭三姑似乎早就猜到了,她挑挑眉毛,对霍震烨上下打量,还绕着他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小伙子身体不错。”
说完看了眼坐在棺边的白准,对霍震烨道:“阿准这孩子,身子一向不好。”
谭三姑说:“他师父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没少往我那儿跑,灵官村除了他们爷仨,还没男人让我瞧过病呢。”
谭三姑想起旧事,脸带微笑:“不肯喝药,不肯看病,一块饴糖都骗不到他喝一碗药。”
怕苦,爱甜,就是那时候养出来的毛病。
霍震烨没有笑,他笑不出来,他知道白准的身体越来越差,他甚至提过要去医院,做些检查。
可白准连理都没理他。
谭三姑活着时候寡言,当了鬼话也多了,对霍震烨絮絮叨叨说白准的旧事:“喝了多少药都不管用,后来,是他师父把他过继给了城隍爷,身子骨才好起来的。”
霍震烨眼睛一亮,只要造起城隍庙,立住城隍金身,白准的身体是不是就能好了?
白准从内堂出来:“有劳三姑,我们先去旧屋,明天再来抬走棺木。”
尸骨虽不在了,坟中总有些要收拾的,还有那间旧屋,阿秀和纸仆应该已经收拾出来了。
谭三姑送他们到庙门边,看他们走远了,躺回棺材里,人死之后就能看见许多活着的时候看不见的东西,阿准这孩子虽然坎坷,但那姓霍的小子身畔隐隐然有金光。
也不知是行了什么大功德,像这样的人,小鬼邪物不敢靠近。
有他陪着阿准,总是一件好事。
霍震烨背起白准往竹屋走去,白准趴在他背上:“这里原来有条滑道,是师父专为我造的。”
可惜年深日久,树根杂草盘生,滑道已经不能用了。
“谭三姑跟你师父是朋友?”
“三姑的父亲,原来是二门门主。”
二门皮,卖药郎中。
谭门主到老才得了个女儿,将门主之位传给门中弟子,带着小女儿到山里隐居,把浑身看病的本事都教给了谭三姑。
可谭三姑这辈子,却只能给村中女人看妇人病。
霍震烨慢慢往山上走,他没爬过这种山路,天黑落雪,窄道两边竹木丛生,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雪越少越大了,霍震烨口中呵出团团白雾,走上几步就要停,用脚摸索出路径。
“是不是往这儿走?”他问白准。
白准半天不答,他扭头去看,白准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长睫上凝着雪珠,肌肤近乎透明。
“白准!”霍震烨陡然高声。
惊起林中鸟兽,白准一下醒了,他呼出团白气,不满道:“怎么这么慢?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