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打了车,提着行李箱和给父母的礼物,朝着高铁站而去。
十月二号其实高铁站还不算是拥挤的高峰,但依然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郑直书要坐整整十一个小时多的高铁,坐得腰酸背痛,整个人飘飘浮浮,浑浑噩噩……
中途起来上个洗手间,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脚踩着列车地面都好像踩着云朵似的,一脚深一脚浅。
而车还晚点了。
据说原因是因为哪里大雨,属于不可抗力。
本来应该八点多到的,十一点多才到。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在黑夜之中,火车站外霓虹闪烁,人声鼎沸,接站的,见到了亲友的旅客,拉客的出租车……
而郑直书孤身一人,拎着小小的旅行箱,看着黑暗中如同水缸里往下倒一般的大雨,愁眉不展。
这个城市到他们的镇里,本来车是很多的,甚至在火车站,就可以随便看到拉客去古镇的车,可这是白天的事,晚上却是没有的。
而一百五十多公里,打车实在太贵了。
要是以前,还可以看看滴滴顺风车,现在顺风车也下架了。
若是在附近找个小旅馆对付一晚上,明天一早坐车去……
他想着,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许久没人接,他又打,情绪焦躁起来。
打到第三个电话,才有人接起,电话那边的母亲带着哭腔。
“……今天早上才转到市人民医院,医生说来得太晚了……透析……医生给了病危通知书……”
郑直书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结结巴巴地安慰母亲:“妈,别哭,我已经下火车了,这就打车过去……医生,医生下病危通知书不一定是真的没救了,他们是为了出事不担责任……不一定有事……妈,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到了……”
说到后来,男人的嗓音也带着哭腔。
挂了电话,他用发抖的手在滴滴上叫车,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打车多贵了。
市人民医院,他知道的,不是指他现在所在这个著名的城市,而是指他家镇所属的县级市的人民医院,离此同样一百多公里。
甚至还要远一些。
火车站打滴滴的人很多,停靠点却是地方有限,他晕头转向,跟司机打了好几次电话,才在二十分钟后坐上车。
冒着大雨上车,他浑身被淋湿,脸上混合着雨水和眼泪,一直在不由自主地哆嗦。
好心的司机以为他冷,还说:“要不要给你开暖空调?”
终于到了医院,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里狂奔,妈妈又没接电话,他充满不祥的感觉,跑向急救室……
可惜江南这些县级市医院虽然级别不高,但都建得不比三甲医院小,豪华而设备先进,等他终于找对地方,他父亲已经被送出来了,脸上蒙着白布,妈妈哭得瘫在了地上……
李如洗难过地旁观着一切,对郑直书的所有感受都能感同身受。
她能感受到他心里铺天盖地的痛苦和悔恨。
还有那种难以置信。
她看着他跪倒在父亲遗体前,看着他撕心裂肺的痛哭,看到他最后还是要站起来,扶起自己的妈妈,行尸走肉般操持父亲简单的葬礼。
她看见他跪倒在坟前,最后哭得几乎晕了过去。
她甚至能看到他脑海中的回忆,小时候,父亲怎样陪着他在田头地间玩耍,怎样陪着他在小溪边捕鱼捉虾,他上学,辅导不了他的父亲只能默默陪着灯下的他……他其实不聪明,成绩都是靠勤学熬出来的,也是靠父亲陪着,无论多少点,无论怎么揉着眼睛,也要坚持陪他……
父亲身体不好,但是他小时候,父亲还是会种地的,勉强支撑着,腰被压得直不起来,费力地喘着气……
他快要高考了,父亲想给他凑学费,在家里不大的院子里养猪……可惜,最后也没养好,摊上猪瘟,都死了……妈妈坐在门前骂着父亲,父亲一言不发,坐在床边抽烟……
回忆太多,痛苦太深,李如洗都难过得把持不住……
所以,等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了郑直书,时间也回到了国庆前两天时,她愣了半天,才感到惊讶。
第59章 订机票
当李如洗变成了郑直书时,周围的一切都鲜明起来。
郑直书刚刚下班回来,身体很疲倦。
这种疲倦和她自己最近的疲倦是不一样的。前者是一种高强度工作了一天之后的体力精力消耗过于巨大的疲倦,而她自己的疲倦,则来自于身体的病痛和生机的逐步枯竭。
郑直书的工作加班比较多,总是家里最后一个回来的。
岳母已经退休了,岳父还没有,妻子在一个相对清闲的国企,收入不高,但是体制内的工作,相对有保障。
岳母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还是很辛苦的,还得一年,孩子才能进幼儿园。
当然,最难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妻子回家最早,基本五点多点就能到家,她到家带着孩子,岳母才能去给全家做晚饭。
然后岳父也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