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第87节(1 / 2)

这句他听明白了,皱了一张脸直摇头,伸着手指头:“不吃豆腐,吃肉肉!”

有这些事,宁姐儿脸上也松快起来,虽不大笑,也不再蹙了眉头,她原以为能跟着王家回乡,谁知道俞氏的病又重起来,身子虽好了,人却越发糊涂,平日里哄着骗着不觉,前些日子觑着天好,带她往园子里疏散,看花看果她还精神得很,一见着水面廊桥,人就瘫在地上,打着哆嗦,扯了嗓子直嚎。

宁姐儿跟两个丫头怎么也治不住她,还是看院门的婆子一并来抬,这才抬回院子里去,晓得她经过水匪,几个婆子一叹:“这且是作下病来了。”

这样怕水还乘得什么船,往泺水去途中便是快船也要二十来日,似这样还怎么上路,宁姐儿抱了母亲就哭,等安哥儿回来,她把这事一说,两个愁眉对苦脸,思想了半日,便只由着安哥儿回去卖了田地,她留在金陵照顾母亲。

蓉姐儿一会儿直了腿一会儿又缩了脚,只觉得车上时光难过,原备了叶子戏花牌子的,这时候却不能拿出来玩乐,想了想从荷包里头翻了一套花牌来,给茂哥儿拿在手里玩。

茂哥儿不必人管自家也玩得兴起,他跟蓉姐儿一般是个小话唠,又正是爱说话的年纪,点了彩画花牌子自问自答:“这是甚么呀?这是马,骑马。”

一车都是他奶声奶气的说话声,一路颠颠晃晃的,到得栖霞山下,太阳正挂在头顶上,蓉姐儿吁一口气,踩了木踏脚往车下跳。

一行三辆车,大车里坐着主家,后边还跟着两车丫头,瞧模样就知道是往山上做法事的,早有担夫过来揽生意。

后头车里的绿芽甘露并玉穗儿金缕也跟着下了车,蓉姐儿不曾坐过山轿子,便是两根长竹杆架在竹椅子上,王四郎身高体壮,茂哥儿看见要坐轿子,再不肯呆在娘怀里头,张了手要爹抱,死死抓住他衣襟。

瞧着确是怕人的很,挑夫见着大生意来了,赶紧往前去,雇了八顶竹轿子,蓉姐儿头一个跳上去,茂哥儿抽抽着要哭,就看见姐姐冲他招手:“快来,好玩呢。”

说着两个挑夫就架起她来,前边有小厮开道,安哥儿领路,余下的家人看着箱子,石阶上头,似这样坐轿子的人家不少,路却畅通,蓉姐儿再胆大也是小娘子,两手抓着椅靠,整个人往后缩在椅子里头,仰头去看那山上风景。

满眼俱是绿意,呼进去的气儿又凉又润,初进山时不闻鸟啼声,再往里一片吱吱喳喳,倒似有成百上千只雀儿也做那水陆道场

蓉姐儿因着要坐轿子,并不曾戴那遮了全身的围帽儿,将将遮到前襟,隔了绢布总觉瞧不真切,山风一吹,她露了个下巴,又赶紧用手拢住,不敢露了形貌。

抬女眷的轿子早早到了寺庙后院,王四郎的轿子却晚了好些,他原就重,再抱着个圆团团的茂哥儿,哪里还走得快,两个轿夫累得直喘,王四郎摸了银子打赏,茂哥儿一看娘就扑过去,王四郎轻拍他的脑袋:“死抓着不放,揪得我领口都松了,半路上还哭,怎不似你姐姐似的傻大胆?”

秀娘听见他哭赶紧抱过来哄,蓉姐儿也凑过去逗弟弟,茂哥儿委委屈屈的趴在秀娘肩上,攥着小胖拳头,小着声儿软绵绵的道:“怕。”

叫得秀娘心都软了:“他这样大懂个甚,你是见风就能飞,下水就能游的。”说着不理丈夫,指点了杏叶几个看着人抬东西进屋。

屋子陈设虽简,胜在干净清幽,才安顿下来,便有小沙弥送了吃食来,到了庙里自然食素,栖霞寺也有做素斋菜的,蓉姐儿伸头一看又是面筋豆腐炒柳叶,吐吐舌头。

那送餐的小沙弥合了双手道:“净堂已备,明日诸位女檀越可往后山去看千佛岩,观舍利塔。”

这下蓉姐儿来精神了,秀娘坐了半日车早就累了,宁姐儿要照顾俞氏也打不起精神玩乐,便只她一个吃了饭,带了甘露绿芽两个往后山去。

一路都是各家女眷,偶有男子游乐,因着人多,并不忌讳,便似过上元中秋似的,只拿扇儿遮了脸,明儿说是还有个庙会,城里人家若不定订佛堂,此时再来连屋都没有,蓉姐儿扫一圈不见熟识的,慢步往千佛岩上去。

石道又窄又长,蓉姐儿的眼睛盯在石佛身上,看那石雕的莲座,还有佛前供着的香花鲜果,一路还有人点香,她才要转身往前,一回头就看见徐礼立在三步开外,正笑盈盈的瞧着她。

他就在栖霞书院读书,书院同寺庙一南一北,登得高了还能看见塔尖的八宝莲花铃铛,吴氏的长生牌位就近供在栖霞寺中,想着要给她敬香迈了脚就能来,清明早早放了假,他欲等着清明正日祭过了再回家去。

院中放假,连夫子都回家过节,等得几日已然无人,外乡的学子回不去,便拉了徐礼来栖霞寺游玩,看看这久负胜名的千佛岩。

不意叫他瞧见王四郎抱着茂哥儿,知道定是一家子上了山,打听得住在何处,便一直等着,看蓉姐儿出来,一路跟在后头,到得此地人多,才敢进前。

甘露已然见怪不怪,总是定了亲,又有这许多人,还怕姐儿给他掳走不成,拉绿芽隔开两步跟在后头,徐礼这时候也不去理会同窗了,点了一个个石佛跟蓉姐儿分说。

一面说一面侧了头去瞧她,她正是抽条的时候,比着上回见面又高了些,穿了一身柳叶青杭绸的小袄,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腰上系了同色的腰封,想是作法事不便穿红,可她自来爱红,眼儿一扫就见她裙带子上头还是坠了一枚红玉绦环,耳朵上两个圆鼓鼓的红玛瑙葫芦耳环,一片绿意里头缀了两点红衬得肌肤越发白腻。

徐礼见着她就止不住唇边笑意,蓉姐儿眼睛跟着石佛转,或是看花或是看人,每每回转来,就瞧见徐礼看着她,一回她不觉着,二回三回,脸颊便粉透了,抬起扇子遮住半边脸,徐礼知道她叫看得羞了,收回目光,蓉姐儿却隔着扇子偷眼看他:“你又想摸我耳朵了?”

徐礼大窘,涨红了脸,以手作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好几声,见她还眨着大眼看过来,低声问:“妞妞,你肯不肯,给我娘上柱香。”

☆、第143章 徐小郎哄抱妻弟蓉姐儿使性弟逗夫

吴氏身上是有诰命的,供牌位的佛堂便跟平民不同,既是拜祭,哪里好偷摸了去,看见蓉姐儿眨了眼儿点头,徐礼止不住笑意:“待我拜会过岳父,便带了你去。”

蓉姐儿原不觉着,从他跟里说出岳父两个字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粉嫩生晕,一路都垂着头,下石阶时,徐礼伸手过来搭她一把,很是磊落的模样,蓉姐儿便也虚着搭了一把,拎了裙角往下,从原路折反回去。

到得王家屋前分开,蓉姐儿一溜儿往屋里去了,耳朵还在发烧,指尖都热麻麻的,早知道他不老实,抬了胳膊过来,她正搭上去,叫他一把握住了手,还拿指尖在她手心里挠了一下。